山羊胡大师原来真是个半吊子,那37度控温的物件全用在了他自己身上。
不只是物件。
没有一个省心的。石晏嚼着饭,简直气得头晕。
他对魏闻秋做得所有事,魏闻秋都还了回来。
他愤愤点开橙色购物软件,点开订单,再点待评价商品,选择刚到货的最上面一条,戳进去。
“要凉了,认真吃。”
瞧瞧,真是啰嗦。
石晏朝后翻个白眼,手老实挖了一勺拌着鸡蛋羹和肉沫的米饭,塞进另一个腮帮子里。
塞完他放下勺,边嚼边在手机上给了一个四星差评,双手抱着开始写原因。
评论区域慢慢增加五个字:档位不合
然后他点击发送,长叹一口气,终于放下了手机。
这顿饭石晏吃了很久,他实在没胃口,哪怕魏闻秋做得基本都是好消化且他爱吃的。
整个家都是链条哗啦啦的声响。
吃完饭石晏去洗了澡,那鬼跟着。
洗完澡石晏去沙发上看电视,那鬼跟着。
直到石晏要去睡觉了,他站在卧室门口十分严肃地拒绝那鬼还要进卧室的请求:“不可以。”
“我在外面不方便。”
“方便。”
“我不打扰你睡觉。”
“那也不行。”
“如果我也求求你呢?”
石晏没有回答。
那道树一般宽阔挺拔的身影正站在他的身前,手腕粗的链条攀爬在全身,仍然随着一举一动不停在响。
今天石晏已经听了太多次这样的声音。
搬起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未来的一个月,他还要再听上无数次这样的声音。
并且将会是无时无刻——
石晏昂头去看,灯光下面前的男人露出一个笑容,琥珀色的眸子眯起来,其间带有熟悉的餍足。
他看见哥举起手,在空中晃了晃。
手臂上那长长的链条也跟着晃了晃,细碎的声响从那一端一路响至自己身下。
石晏低下头。
自己腕上那冰凉得如同是手铐,又似是粗壮有力的脐带——那连接着他与哥的铁链,正朝外散发银色的光芒。
第25章
哥最终还是进了卧室, 石晏用枕头在床中央隔出一条线,只留个冷酷的背影,背对着睡了。
不过好在如魏闻秋所说, 之后连着几天晚上, 他确实都老老实实的, 并没有越线去打扰石晏睡觉。
于是石晏踏实地睡了极沉的几夜, 连一次梦也没做过。
看在对方态度良好, 自认脸很臭的石晏觉得成年人确实需要学会冷脸。
现在的他看起来说不定已有不怒而威的味道。
只是他并不知道,熟睡的自己会在半夜挤开枕头, 迷迷糊糊拱进魏闻秋的怀抱里。
他毫无意识, 像只猫蜷缩成一团。
脸抵上对方的小臂蹭, 一头软发被揉得乱七八糟。
几个枕头掉在地上, 零散着呆到日光从纱帘下照进卧室, 魏闻秋才会下床捡起来。
重新摆放回去,供不多会便要醒过来的石晏逐一检查。
人类就是如此奇怪。
但凡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哪怕存在数年的缺口,即便那中间隔着一条既深且长的断崖。
言行举止依旧会跟随着惯性, 一次再一次地践行旧经验。
本能一旦存在便难以磨灭。
这个人在日后漫长又空白的年月里, 需要无数次地,不断去纠正自己的身体朝本能反复倾斜。
这个过程必定痛苦。
然而怎么撵都撵不走, 硬在哥的床上睡了六年,胆小怕黑又不多言不多语的石晏。
后来竟然也能够在大床上独自抱着枕头入睡了。
魏闻秋垂眸看贴住他胳膊的那张脸, 长睫安静地耷拉着。
平时那双圆溜溜的大眼乖巧地闭着,柔软的嘴唇在挤蹭中微微变形, 滚烫又平稳的气流从小巧的鼻头里喷出,安静地落在魏闻秋的身上。
石晏就是这样的孩子。
石晏这辈子也不会长出害人的心。
他极轻地抬手,祈祷那束缚着他行动的铁链不要在此刻发出声响。
轻一点, 再轻一点。
不要吵醒他怀中正在熟睡的小狗。
那团热乎乎的人被他圈进怀中,石晏的每寸骨骼都和小时候一样,膝盖有块凸起的小疤。
魏闻秋如果将手摊开横着放,可以完全握住石晏的锁骨。
手搭上后背,清晰的肩胛骨便有些坚硬地贴上他的指腹。
魏闻秋小心地抱着,想将石晏紧蜷着的四肢拉开一些,调整成更好入睡的姿势。
拉不动,他低头看。
几根手指不知何时拽住了他的衣角,睡着的人全然不知。
是下意识的本能。
细长的指节将布料卷着绕了几道,后攥进手心,紧紧地相缠。
魏闻秋一怔。
倏然间,他听见咣当当的火车在铁轨上鸣起长笛。
-
那东西被魏闻秋哼着小调清洗干净后收进了柜子里,石晏有很长一段时间再也不想看见它。
天比之前要更冷,一场雨过后,气温直奔零下。
外出时地上已经结上一层薄冰壳,石晏从柜子里找出羽绒服穿上了。
下楼在小区门口碰见出来遛弯的一楼大爷,石晏笑,“大爷好。”
“嗳好,”大爷拿根大棒槌猛击自己的后背,把声带敲得一抖一抖的:“上——班——去——啊?”
石晏说是。
他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羽绒服,本来皮肤就白,一冷看起来就更白了。
大爷又问:“多——大啦?”
“二十二,”石晏说:“过完年就二十三了。”
“那也不小了。”大爷不敲了,眼一眯,说到正事了。棒槌朝前一挥:“过来——”
石晏盯着那沙包大的棒槌头,离得近,几步过去了。
大爷将他上下左右看了好几圈,说:“平时看就周正,这么一细看,唇红齿白,跟小丫头似的俊。”
石晏给夸得不大好意思,刚笑了两声便听大爷问:“家里没给介绍对象呢?”
大爷也没坏心眼,纯粹是看他长得好看,脾气又好,自家有个侄女也二十来岁。
人一到年纪就爱琢磨这些。
石晏脸有点红,刚想说有对象,便突然想起“对象”这个词好像从没有在他和魏闻秋之间出现过。
他在晃神的那两秒里飞速回想了一下,发现确实如此。
他们抱了,亲了,甚至做了。
不止一次。
然而他还是叫魏闻秋为“哥”,魏闻秋也从没有对他说过“我爱你”这样的字眼。
石晏很快沮丧起来。
他改口说“没介绍”,和大爷又心神不宁地说了几句话。
他是存了自己的小心思的,他想看看紧跟在身后的魏闻秋是什么反应。
如果对方表现得气愤或是伤心,石晏觉得还能够原谅。
结果当他说完“没介绍”这三个字后,他用余光偷瞄了下,发现魏闻秋居然压根没有任何反应。
于是石晏不仅气愤,还伤心了。
以至于他怒气冲冲地踏入公司,在热烘烘的空调里一不留神就脱掉了身上的羽绒服外套,完全忘记自己手腕上还有一截铁链。
那锁链在魏闻秋身上时足有手腕粗,在石晏身上却真的像一幅银色的手铐。
穿外套时有袖子盖着,看不出来。
衣服一脱。那银色的铁链在他的细手腕上晃晃悠悠,从边上垂下去一小段几十公分的链条。
链条的另一端什么也没有。
看起来是这样。
周荣过来倒水,眼尖:“你这手上的链子干嘛用的啊?”
石晏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翻眼看看身侧故意将铁链甩得咣咣响的鬼。
然后他对周荣笑了笑:“拴狗的。”
“什么狗,烈性犬啊?”周荣惊奇道:“有的狗会爆冲,你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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