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闻言,瞥了眼身侧的近侍。
近侍会意上前,在皇帝耳边低语了两句,便退回了原位。
皇帝沉吟一会,语气略带迟疑:“前两日,是有一个这样的红发青年来了皇宫……”
江怀风心下一松,确定自己找对方向了。
还没等他彻底放心,就听见了皇帝剩下的半截话。
“但他已经死了。”
第90章
干脆利落的话,甚至让江怀风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说什么?!”
他开口时连表面该有的敬称都忘了,声音不自觉拔高,目眦欲裂地盯着面前的皇帝。
“他确实死了。”皇帝说这话时似乎有些歉意,眼神却平静如常,“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差人送来遗物。”
江怀风手掌摁在椅把上,骨节都因用力泛出青白。
沉默了两三个呼吸,凭着最后一丝理智,他才勉强压下了心底骤然涌出的一切血腥残忍的想法。
“能告诉我,他为什么……会这样吗?”他开口时听见自己的声音竟在短短几分钟内沙哑得不像话。
皇帝没有深究他显露的心绪起伏,态度平和地答了,“他犯下了刺杀皇族的罪孽。”
虽然皇族对这个国家的掌控力衰弱到了最多只能影响东都的程度,但名义上来说,他们仍高人一等,有对普通人生杀予夺的权力。
刺杀皇族是大罪,被判处死刑很合理。
江怀风又问:“他刺杀了哪位殿下?”
皇帝沉沉看向他,语气似在说笑,又似意有所指:“江家的小子,你这表情可不像是单纯在问情况。行刺是大罪,如果你不知道,或许江家人可以教教你。今天我也累了,就不送客了。”
送客的侍从主动来到身边,江怀风在座椅上抬着头,与不远处的皇帝视线相交。
暗藏的杀意在眼底流淌,又被掩盖。
好一会,他才垂下头,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是。”
江怀风出了皇宫,坐上了自己的悬浮车,一上车就吩咐下属潜入皇宫搜查。
“给我全力找,我不信利亚会死在这种地方。”
比起皇帝浮于表面的说辞,他更愿意相信是阿米利亚的身份暴露,才招致了祸患。
皇室如此行事,想必是有什么把握,他不能冲动,必须小心谨慎,起码在保证阿米利亚安全的情况下才能动作。
一个个命令被下达,属下们纷纷领命。
江怀风的理智为他指明了道路。
可他透过车窗,望向高耸入云的宫殿一角时,难言的惆怅与担忧还是涌了上来。
“利亚……”你在哪?
阿米利亚正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出神似的望着外面的烛火,复盘下一步该怎么办。
思绪刚刚开始往回,隔壁牢房里就传来砰砰砰的响声,还间或伴随锁链拖拽的声音,叫人难以集中精神思考。
他转头,在黑暗里视物如常的视野里,映出个眼熟的白发浅红瞳少年。
比起之前在大殿里衣着破旧的样子,对方此刻更加落魄,不仅衣服成了烂布条,手臂多了不少抓挠的血痕,手脚上还拷了粗重的铁链,一动就发出哗啦啦的碰撞声。
但这些都算不上问题,最大的问题是——
“叛徒!该死的叛徒!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白发少年嘴里嘶吼着,眼底血丝深重,却一下一下猛地用头撞击牢房的墙面,同时双手狠狠抓划,仿佛面前就是敌人,直至头破血流,手指血肉模糊也不停歇。
亚尔维斯大概疯了。
阿米利亚冷静地下了结论。
说起来,亚尔维斯会被抓到这里来,说不定还有他的原因在。
那天他通过催眠,问出了“收藏品”这三个字,自然是想要顺着追问下去,可进展并不顺利。
从亚尔维斯之前的回答中不难得知,作为任务失败的代价,对方失去了记忆,处在一种记忆混乱,连自己的事都不清楚的状态里,说了不少不明所以的胡话。
中间夹杂着不少对于某位未知背叛者的咒骂。
再加上这位仁慈主教仍有抵抗性,催眠魔法不能长久控制,所以最后能问出的东西便没有多少。
阿米利亚拼拼凑凑,只知道与他一同被安排在这处宫殿的那些人,都是作为收藏品留下的。
收藏的不是容貌,而是独特的能力。
那些人中有能融入泥土的失序者,有能将精神力嫁接给别人使用的失常者等,他们或许并非高等级的能力者,但都拥有稀奇古怪的能力。
亚尔维斯之所以能留在那里,大概是因为他并非能力者,却能够使用类似精神力的攻击方式。这也是种特殊。
无法从亚尔维斯这里问出更多信息,阿米利亚就不再在对方身上浪费时间。
他抛下神志尚未清醒的亚尔维斯,明里暗里观察了一圈,确定亚尔维斯说的是对的,这里的人实力不强也都清楚自己的定位,所以分外和睦。宫殿周围的守卫圈看似不周密,可一旦他们有想要离开的举动,守卫们就立刻行动起来了。
没有真正的自由,也没有强大的力量,仅仅居住在这样的宫殿里,确实是收藏品的待遇。
司寇鹤轩让他到这里来,也是打着同样的心思,将他视作收藏吗?
阿米利亚趴在观赏池旁,望见里面被养得肥硕圆润的五彩鲤鱼。
那些鱼听见了一点动静便游荡着扑食,大张着嘴巴吞咽,完全不在乎自己是否不得自由。
安于现状,愚钝无知,最后恐怕连死都死得不明白。
他垂下眼帘,压住了眼底骤然泛起的红色。
夜色如期降临。
正如白天所答应的那天,晚餐时间后,司寇鹤轩来到了阿米利亚的房间。
房间内只点了临近床铺的两盏灯,光线昏黄,照射的范围不算大,更多地方笼在浑浊的黑暗中,但对于魔族来说不妨碍看清。
银发湛蓝眼眸的男人看着与白日没有太大分别,只换了一身更为日常的衣服,不似作为游行队伍中的圣者时的长袍那般华贵。除此之外,神色都是平淡如常的。
“你今天去做什么了?”阿米利亚坐在床铺边,问出这个问题时不觉得对方会老实回答。
“只是例行的检查。”出乎意料的是,司寇鹤轩随口答了,“那些人总有多余的担心。”
阿米利亚注意到他对那些大概是检查者的称呼,那不是多亲近的称呼,多少验证了他对司寇鹤轩受制于人的猜测。
“你的状态确实不稳定,他们担心也有道理。”他故意顺着相反的方向说,“万一你失控了,这里的一切都会毁于一旦。”
“我是最接近成功品的一个。”司寇鹤轩走近到他身边,语气稍带讽刺,“如果失控,也绝非他们能够控制的。”
“这么说,你自己知道什么能让你失控?”
问到这里,司寇鹤轩不答了,他伸手将阿米利亚抱进怀里,极其自然地低头,埋进了小魅魔的脖颈处。
丝丝缕缕银发滑过脊背,呼吸清清浅浅地打上肩窝处,激起一片小疙瘩。
小魅魔顿了下,克制住了反抗的动作。
对方这举动不太像是求欢,更像是一种寻求安心与抚慰的举动,或类似在疲惫过后寻求休憩的地方。
阿米利亚从司寇鹤轩逐渐平和的情绪波动中理解了这一点。
仔细一想这样的举动不难理解,毕竟阿米利亚是司寇鹤轩认定的同类。用动物的思维方式来看的话,同类之间抱团取暖大概再正常不过。
即使他们是虚假的同类,即使他们此刻各怀心思。
拥抱也能带来些微的,紧密的联系。
就像在某一个冬日的夜晚,他也曾被郁衡这样抱在怀里,避开寒风冷雨。
可到底要多紧密的联系,才能彻底束缚住一个人的灵魂?
无论如何恐怕都做不到吧。
阿米利亚一时沉默,任由对方沉溺进短暂又模糊的温馨中。
直到那柔和的气息进一步侵染银发男人的眉眼,让这位神之容器都有了些昏昏欲睡的放松之态,他才用轻飘的语气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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