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幺点头,又蓦然一愣:“……你怎么知道?”
这个问题倒是让雪狼王笑了:“我是维里克的精神体,由他的意志凝聚而成,虽然一直被冰封在精神图景里,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但外界的场景我依旧能感知到,譬如……”
雪狼的话到此顿了顿,他的声音忽然含着些疑惑:“嗯?你来实验室看维里克?可现在实验室里除了维,只有一只……兔狲?”
沐幺的眼睛缓慢睁圆,心脏快速的跳动,像击鼓般敲打着他的胸腔,他扭过头避开那双红眼睛,压着唇,试图寻找一些话题转移这头狼的注意力,正是这个时候,上升的天空之城逐渐稳定,远处缥缈的天空中挂着一颗蓝色的星球。
悬空罗盘场地停止上升,雪狼不再趴在沐幺身边,他站起来围着沐幺转了两圈,在沐幺屏住呼吸之际轻轻探头,用鼻尖拱了拱沐幺的肩膀,似乎在示礼,又好像在表达其他什么。
“小家伙,你的模样在变清晰。”
沐幺闻言浑身一僵,他埋下头看自己,果真如雪狼所说,半身以下已经完全看得清楚了,他吓得伸手欲盖弥彰的遮了几下,反应过来这个行为特别傻,于是往后退两步,小声说:“……既然维里克不在,那我先走了……”
雪狼看着沐幺,它还在缓慢的踱步,那双红色的眼睛慢慢眯起:“原来如此……”
沐幺心脏狂跳,他紧张得不得了,伸手捏住手臂用力插,抽离感来临的时候,他看见雪狼站在原地望着他,那浑厚得像个老前辈的声音含着些笑意。
“我叫伊,小东西,我们还会再见面。”
迅速抽离,沐幺并没有醒来,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扑面而来的花香让他下意识眯起眼睛,是黄木香花。
早些年和家里人一起去园林博物馆看过,黄木香花,一丛丛挂满白墙,沉甸甸的垂落,和阳光一样耀眼,他记得他妈妈说以后想要个小院子,院子里就种黄木香花。
沐幺的两旁是白色的高墙,放眼望去是一路压墙的黄木香,浅黄色中又藏着淡淡的白,被朦胧的日光映照得有些模糊不清,走过去像走进了梦境。
这里是他的精神图景,沐幺在心里想,他从维里克的精神图景直接来到自己的精神图景,并没有醒过来。
沿着挂满黄木香的狭长小道往前走,尽头是一个小木屋,推开门口的木栅栏,进门是不大的花园,仰头遥望,木屋上挂满黄木香,风吹时满天的花瓣飞舞。
沐幺望着太空,他无助的捏着自己抖得不停的手臂,他记得这里,这里是那年逛完园林博物馆后,他帮他妈妈设计的黄木香小院草图。
很潦草,沐幺不擅长画画,他和他爸想逗妈妈开心,将脑海里宏大的景观用笨拙的手法画在涂鸦本上,一笔一划很认真,后来这幅画被裱起来挂在二楼的客厅,在全家福的旁边,房子卖掉后沐幺只带走墙上的全家福,这幅儿童简笔画永远留在了那里。
花瓣落在他的身上,沐幺垂着脑袋,发现脚边有只兔狲,他微微愣住,眨眼再看,那还真是一只兔狲,只是长得很猫里猫气,晃眼一看差点误以为是只脏一点的银渐层。
沐幺伸手揉了揉眼睛,这只兔狲在他脚边打滚,他蹲下来,试探性的伸手摸摸兔狲的肚皮,实感,皮毛很厚,被摸了也乖乖的,沐幺两只手并用,提着兔狲的脸仔细观察。
这兔狲的样子真的好像猫和兔狲的融合,怎么做到像兔狲不像兔狲,像猫又不像猫的??
不过可爱是真的,被沐幺捧着摸也乖乖的不反抗。
沐幺捏捏兔狲的肚子,低声咕哝:“比我们家橘座还肥,看着又不是猫,你是兔狲吧?”
兔狲望着沐幺,那双呆呆的眼睛透露出一丝憨傻,对于沐幺的话也只是张嘴打了个哈切,然后一个劲往沐幺的腿上蹭。
“你……”沐幺看着这只胖得像颗球的小玩意,他想起自己现在的状态,眯眼狐疑:“总不能我的精神世界可以创造东西吧?就算能,出现黄木香都还能解释,你这小东西又为什么……欸!!”
兔狲突然翻身站起来,四只脚跑得飞快往木屋后面窜去,沐幺惊吓,起身后追过去,在小木屋后面看见的花海。
兔狲在花海中跳跃,很快跑远了,穿过及腰的花丛,来到一方天地,巨大的黑色壁垒坐落在这里,与周围清淡的环境形成对比,沐幺抬头望着高耸入云的壁垒,发现那只兔狲正用爪子努力的挠这黑墙,似乎想要进去,看起来很着急。
沐幺想阻止它,兔狲挠爪子很用力,极有可能会伤到爪子,但无论他几次将兔狲拨开,那小东西还是会扑上去锲而不舍的挠爪子,就好像里面有它很重要的东西。
阻止不了只能另想其他办法,沐幺观察黑色的壁垒,伸手扶着坚实的黑墙,慢慢往墙壁四周绕着走,当他发现这黑色壁垒其实是由很多面墙封闭而成的时候,轻微的脚步声闯入他的耳朵,他下意识停下脚步,抬头正对沿壁垒走来的维里克。
维里克将仰望壁垒的视线收回来看着沐幺,遥遥相望,他的视线下垂,落在沐幺踩满泥土的白鞋上,真实的,不透明,慢慢抬眼,视线里那透明的身形只剩上半身一部分还没完全变实。
静止这几秒沐幺立刻反应过来,他往后退几步,慌张的埋头看自己那已经清晰了大半的身体,心脏狂跳,脱口质问的声音差点被打结的舌头拌住:“……你、你怎么又在我的精神图景?”
维里克反问:“你不是也经常去我的精神图景?”
沐幺被这句话堵住,闷闷嘟哝:“又不是我自己想去……”
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挺气恼,维里克将视线收回,侧眸看向黑色的壁垒:“这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沐幺本来挺担心维里克,能在这里看见对方,虽然心情不怎么愉快,至少确定了对方没事,之前那些焦灼的情绪压下去不少,但郁闷难受的心情没地方排解,又发现这件事从头到尾就他自己一个人在干着急,情况很不好的当事人展现出来的从容镇定反倒让他有些不爽快。
“这是你的精神世界,这里的一切都由你的意志产生,你不知道?”维里克盯着沐幺,他发现这向导已经快完全清晰了,那身上穿着件很大的浅色外套,垂落在两侧的手指不安的蜷缩着,很显然,胆子真的小。
“我……”沐幺有口难言,闷哼一声:“上次已经告诉你了,我真的不知道。”
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清晰,他深吸一气,转身往回走,走两步又停下,扶着那黑色壁垒踌躇片刻,扭头盯着不远处站着没动的维里克:“你……”
他皱着脸在心里组织了一遍言语,才问:“还有闲心在这里逛,我看你一点也不像生病的人,你精神世界里那头狼不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其实快好了是不是?”
维里克沉默,问:“谁说我快好了?”
沐幺心口一紧,转身大踏步又走回去:“你没好?!那你——”
话到这里又戛然而止,沐幺愣愣的闭上嘴巴,长达数十秒的沉默,最后压着唇什么都没再说。
要怎么说?揭开一切?告诉对方他可以帮忙?但他根本不会又不懂,而且维里克他们肯定不会相信来路不明的他,再说他现实中还是只兔狲,这太荒唐了。
沐幺下意识又要往后缩,站在他面前的维里克说:“精神疏导是漫长的过程,向导进行疏导都需要时间,吃药和胶囊机舱会更慢。”
沐幺往后伸的腿慢慢停下,抬头盯着维里克。
“没好,不会死。”维里克金色的眼睛透着一丝淡淡的凉:“你看起来是觉得我快死了?”
“………”沐幺心虚的转头避开对方视线:“我没有。”
样貌越来越清晰,已经往上蔓延到脖颈,沐幺虽然很着急离开,但又觉得这个时候走掉很草率,他应该还有很多想要问问维里克的话,只是事到如今又不知道要问什么,就这么干站着,紧张和心虚布满全身,以至于他没发现,维里克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平静的,不似打量,那淡然的目光只是在静静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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