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姐甩了甩手里的钱,脸上缓和了不少,又对明闻说:“真有什么难处,你直接说啊,两碗粉而已。看你们这对小伙子长得还挺好,又有手有脚,何必出来骗人。下次再被我抓到,我直接喊村长了!”
明闻目光微动,看向那个中年男人:“谢谢。”
然后他展开钱包:“抱歉,刚才路上有人和我换零钱,不知道是不是被人骗了。”
孙姐瞅了眼钱包,随手搓了搓里面的钱,惊讶地叫了一声:“都是假的!你也太倒霉了,是中了别人的套吧?我就说,你们这对小伙子不像是骗子。”
她从围裙里掏出几张散钞:“喏,拿去买两张车票,赶紧回家报警吧,说不定还能抓到骗子。”
“谢谢。”明闻接过孙姐递来的钱,“我会还的。”
他的指腹贴上散钞背面,不着痕迹地磨蹭了一下。
一样的金额,一模一样的图案,外表毫无区别。
然而,这几张钱和他平时用的,纸张似乎更脆,也偏硬一些,质地完全不同,有种微妙的差别。
……假的?
明闻将钱包交给白熠,面色不变。
不太像。
这里的人明显都在用这种钱,而且用了十几年。也就是说,在他们的认知里,这种钱才是真的,而他的真钱,变成了假的。
槐来村并不与外界封闭,经常有外边的游客过来,难道,他们发现不了这个异常?
明闻和白熠对视一眼,白熠晃晃他的袖口,两人走出早餐店,刚才的中年男人紧跟了出来。
“小伙子,你不是来我们这玩的吧?”
他凑过来,嘿嘿一笑。
“我知道,你们是进化者。”
明闻一言不发地转向他,中年男人立刻举起双手:“别这么看我,我们这可有不少进化者,每年的游客里,总有那么几个最后留在了这里。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猜,你和他们都是一样的。”
“不如,你们先别走,在这里多住几天。我可以提供住的地方。”
他指了指早餐店对面,一家三楼的民宿。
“那是我的店,我不收钱,如果几天后,你们要回去,就帮我多宣传一下——看你们的样子,在进化者里肯定很不一般。有这样的大佬住我的店,我也能拿来当个噱头,多招点客人不是?”
“当然,要是几天后,你们和以前的进化者一样都想留在这里,那就得把房费补给我了。”
他说完,期待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明闻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微微颔首:“可以,请问怎么称呼?”
中年男人大喜:“叫我李哥就行!走吧走吧,最近淡季也没什么生意,房间空着也是空着,我给你们开两间。”
白熠:“一间。”
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李哥看看他,再看看明闻:“哦哦哦,好!没问题!”
明闻:“……”
明闻就当没听见,说:“就算不留下,房费我也会补上的。”
李哥:“那你们可别忘了给我宣传啊,多喊几个人过来!”
明闻:“好。”
他提了个问题:“你刚才说的外来进化者,也被骗过假.钱吗。”
李哥:“那倒没有,你们是我见过的第一对被骗的。”
他说到这里还嘀咕了一句:“你那个钱看着真,一摸就是假的,真搞不懂怎么会被骗到。”
明闻沉默。也就是说,之前来这里的进化者和游客,用的都是这里的“真钱”。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有人在说谎。
之后,明闻又从李哥这里了解了槐来村的一些情况,得到了和早餐店老板差不多的回答。
这个民宿老板是个普通人,不久前偶然发现游客中有些是进化者,认为这是个不小的商机,赶紧开了一家民宿。
至于那些进化者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李哥说自己也不清楚,目前,明闻和白熠是他家民宿第一对客人。
“看看,上档次吧,和外头的大酒店也没什么差别!”民宿的房间门口,李哥很自豪地说,“我可是很良心的,这样的房间,平时也只收你们一百块钱,节假日最多涨两倍。”
“所以一定要多喊几个人过来啊!组团有优惠!”
明闻:“好,我会的。”
干净而崭新的房间,打开窗户,街上行人如常,就像一个普通的旅游度假村。
明闻坐在窗边,将槐来村的异常发给孟山海。房间另一头,银发红瞳的少年偷看了他一眼,又盯向唯一的大床上,摆在一起的四个枕头。
偷偷拿起三个,全部藏进柜子里,塞到最里面,偷偷关上柜门。
少年心满意足地转身——对上了一道一直看着它的视线。
明闻:“枕头呢。”
“……哥哥说什么,”白熠一脸无辜地抱着唯一的枕头,“只有一个。”
明闻一本正经地说:“一个怎么睡,今晚你睡沙发吧。”
白熠:“?”
少年飞快跑过去。
啪。
一大坨触手怪物呼啦啦黏到明闻身上,委屈巴巴地往他怀里钻。
明闻默默关上窗户,把糊脸的触手扒拉下来。
啪。
触手又糊了他一脸。
“……好吧,”明闻失笑,戳戳触手,“不睡沙发。”
狰狞的触手怪物蹭蹭他,红色的眼睛一眨一眨,好像在冲他撒娇。
明闻:真可爱。
他拿出那叠照片,放到触手怪物头顶,一张一张比对。
从照片来看,魏年都是在外沿拍摄的村子,并未进入过这里。照片背面,记下的最早时间为五天前。
污染能够改变人的认知,如果这里爆发了一场无形的灾难,真正的时间,可能也在五天前。
明闻:“走吧,去其他地方看看。”
触手怪物贴贴他敞开在衣领外的肌肤,又变回了银发红瞳的少年。
槐来村中央,一棵上百年的槐树撑开繁茂的树冠,交错的树干挂满红色的祈愿牌。
槐树四周,一条明显人造的古街长达数百米,各种古代装潢的现代化商店售卖类似的物品,也许是淡季,这里的确游客寥寥,而且,大大小小的店,都没有收款码。
“哥哥。”
白熠晃晃明闻的手,声音有点期待。明闻顺着少年的目光看过去——一家售卖银制品的小店,最外面的柜台摆着一对银色对戒。
那对银戒十分精致,雕刻古典的花纹,以黑布衬托,在阳光下微微闪烁。
白熠眼睛亮亮,它喜欢那对戒指,和他们现在戴的戒指颜色一样,而且,一看就是适合它和哥哥的大小。
“我们店最近在搞活动哦,所有商品一律七折,喜欢可以进来挑选一下。”
店老板迎了出来,是个年轻的女孩。明闻看了眼店内,依然没有收款码。
他说:“不能手机付款吗。”
“不行哦。”店主说,“我们这只收现金,这是村长的规定,我也没有银行卡,早就不用那个了。”
明闻:“村长?”
店主看看他,没有回话,转身进了店内,明显不打算交流。
明闻偏过头,身边的少年还在看着那对戒指。
明闻:……可怜的球球。
他叹了口气:“没有钱。”
白熠也叹气,真的没有钱。
他们的钱到了这里,和废纸也没有什么区别。
明闻又安慰他的小污染物:“出去以后,我给你买一个新的,和这个一样。”
白熠成功被安慰到了,声音一下扬起:“要一对!”它和哥哥一人一个!
明闻没有说话,少年看着他,歪了下脑袋:“哥哥……”
话音未落,明闻忽然抬手,挡在白熠身前。
长街一侧,青石地砖骤然崩裂,噼里啪啦飞溅的碎石里,深而长的裂缝一路贯穿向前,仿佛劈下的长鞭,转眼延伸及明闻脚下——随即停住,无法再前进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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