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昭装起可怜:“其实,我是,孤儿。”
他说话的时候,微垂着一点眼睛,目光向上地那样去看唐毓。
这样就显得他多少有些可怜巴巴的,带着一些委屈,把自己装得像是无辜又紧张的兔子,毛绒绒一团就那么缩在那里,其余的什么也不多说,只是看着唐毓的反应。
唐毓当然有反应了。
唐毓一愣,下意识心疼。可心疼到了一半,耳边传来了小学生们欢呼的尖叫声,他被提醒了,于是一边心疼,一边茫然了起来。
他回头望了下楼上正和同学们在楼梯上跑来跑去疯玩的夏陌野,斟酌道:“那你姐姐……”
桑昭:唔。
对哦,他还有个姐姐。
毕竟,要是没有姐姐的话,他又哪里来的外甥呢?
桑昭卡壳了。他支支吾吾一下,急忙找补说:“他的妈妈……”
小猫怎么知道小狗的妈妈!那狗没有妈妈的,拉雪橇吃土豆出来的野生萨摩耶,没有妈妈这种东西,有的是坚强的心!
不过这种问题,现在已经难不倒桑昭了。桑昭现在很会装人了!
人类如果没有实际证据就不会怀疑他,所以,他可以使劲想办法瞒瞒骗骗,这是小妖怪在人类社会里生活的究极智慧。
“那是我的养母啦。”桑昭半真半假地说,“我本身是没有妈妈爸爸的。”
接下去,他说的,就全部是他想说的话了。
“但我有两个养母。只是她们也不确定我的出生日期,就把相遇的日子作为我的生日了。”
桑昭抬头看着唐毓:“所以我说我有两个生日。”
“她们对我都特别重要,我也很想她们。只是现在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但我其实,你别看我嘴巴总是不听脑子指挥,嘴巴总是说不出心里的话……可我真的,很爱捡我回去的妈妈。”
唐毓一下子就心疼死了。
他深吸口气,表情复杂,在心里惊呼一声,哎……可恶的世界,居然让这么漂亮又真诚的小孩,伤这样的心!
桑昭说话的时候,微微蹙着一点眉毛。
让眉眼间也带着几许忧愁,不见平日那种快快乐乐小笨蛋傻乎乎的样子。
唐毓知道,桑昭一定是想起了过去的事情。
他想安慰他,他恨不得把心剖出来安慰他。
唐毓将手伸出去,偷偷攥住了桑昭的手腕。在周围人来人往的嘈杂环境里,唐毓小心地珍重地将他握在手里。
“对不起。”唐毓这么说。
桑昭:??
他这么一说话,都把桑昭搞懵掉了。
桑昭不明白唐毓是在对不起什么。
他是妖怪,还是他被妈妈捡走,还是他为了隐瞒自己健康活泼数值异常的十岁老猫咪的体检状况,于是不得不十年一死遁,离开妈妈再去漂泊……这些事情都是在遇见唐毓之前发生的,和唐毓没有一点关系。
唐毓用不着道歉,也没有必要说对不起。
他是在为了什么而道歉呢?此时此刻的他,又是在向谁道歉呢?
唐毓说话的语气轻缓极了,像是呵护着花瓣边缘即将坠落的雪。
即便桑昭没有那么脆弱,不必被如他此刻这样腻歪的呵护,但桑昭还是望着唐毓,等着唐毓接下去会说什么。
唐毓:“对不起我之前一直没有发现。”
他有些自责,他像是觉得他作为男朋友就应该很好地照顾桑昭,不应该问出之前的问题。他固执地认为,哪怕他不知道,他也应该想办法知道,而不是缠着桑昭问。
唐毓凑过来,搂着桑昭的肩膀,紧密又结实地抱了抱他。
一个亲昵的,在大庭广众之下的拥抱,带着朋友的关怀和男友的体贴。
唐毓干脆利落地说:“那我们就两个生日都过。”
“我们条件好,别说两个生日了,七个八个我们也能过。”唐毓此刻颇有一种大手一挥不容置疑的霸总气场,桑昭就像缩在他怀里颐指气使喵喵咪咪大叫的猫子,他俩凑在一起真的绝配。
桑昭:“真的吗哥哥?那你会送我两份生日礼物吗?”
唐毓:“当然。”
“生日蛋糕你也给我买两个吗?”
“对,买,都买。买两个像话吗,谁说生日蛋糕只有生日才能吃,你想吃,就买给你吃。”
虽然此刻唐毓还没给他买,但他这么说了耶!桑昭就莫名很高兴了。
现在没吃到蛋糕也没收到礼物,可有什么关系?他可以先高兴!
桑昭扬起眉梢,在唐毓耳边笑起来,呼吸声就打在他的耳廓上,搞得唐毓耳边痒痒的,心头也痒痒的。
唐毓心里喟叹一声。瞧,桑昭比他小那么多呢。小了五六岁,处境又很难,唐毓怎么会不心疼呢。
难怪,他书都没怎么读,就出来工作了,根本就是小可怜样的孩子。
唐毓握着桑昭的手腕,低头捏了捏他的指尖。
“你年纪还这么小呢。”唐毓想着,说,“回头我找人帮你看看,不是有什么自考学校吗,复习复习也试着去参加高考,念个大学。”
桑昭沉默了一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吗?”
唐毓点头:“对啊。”
桑昭何止没念大学,他连小学都没念过。让他去复习,那叫复习吗?那根本就是预习好不好?!
他怎么学,他怎么考,他根本不行的!
“我不是关系户吗,哥哥?”桑昭耷拉着脸,可怜巴巴的。
他念“关系户”这个词的时候,有些生硬,一看就是自己后面不知道在哪里听来的。
唐毓顿了一下,有几分好笑地问:“谁跟你说的这个词?”
“他们都这么说我。”桑昭理直气壮地说,“之前可能还有些不好,但现在我不是做了哥哥的男朋友了吗,这下叫他们说准啦!”
是啊,哪有比男朋友更关系户的呢?
唐毓抬手,理了理桑昭鬓角翘起来的头发。
他现在心潮彭拜,一面想着都是自己的男朋友了,那就这样下去不就行了,干嘛逼着孩子学东西,他到处喂喂小猫自己玩玩不就很好啦。
可一面又谴责自己,觉得自己大桑昭那么多,应该多帮桑昭想些未来的事情。多学点东西,拿着文凭,总没坏处,不然老是打杂喂猫,也很辛苦呀。
桑昭抱着唐毓的胳膊,使劲晃晃,故意问:“叫哥哥不行了吗?”
“我懂了。”他眼睛亮亮的,凑到唐毓耳边。
唐毓呆滞地想,啊,他肯定又要叫妈妈了,这个黏人精。
结果桑昭在他耳边用鼻尖蹭了蹭,轻轻地,饱满又圆润地咕哝了句:“亲亲。”
然后在他耳边响亮地吧唧了一口。
唐毓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桑昭之前喝剩一半的莓果汁杯子。他怔愣了一会儿,一只手拿着杯子,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真叫人头疼,小男友真的可爱死了。
可爱到他恨不得捂着心口原地倒下去,可爱到他现在稍微动一下脑子里都能冒出粉色的圈圈爱心。
可爱死了!
桑昭和唐毓这边刚说完话,那边,夏陌野作为小寿星,已经在黑豹和猞猁的推推搡搡下,在人群和妖怪们的簇拥里,拍着手等到了自己的生日蛋糕。
兔狲推着一个小推车,上面是一个五层的大蛋糕。大到夏陌野这个小孩可以一头扎进去,像是脖子上套饼那样转着圈地吃。
蛋糕上插着一圈又一圈的蜡烛,粉色、蓝色、紫色、绿色……许多绚烂又奇妙的眼神交杂在一起,五彩缤纷又斑斓炫目。
唐毓:“好大的蛋糕啊。”
桑昭得意地想,那必须的!他就是要给小狗买这么大的奶油大蛋糕,这是小狗第一次过生日,小狗要欢欢喜喜,高高兴兴,盛大又璀璨地过他第一个生日!
夏陌野的同学朋友们都围着他,兔狲拿着打火机,一点一点把全部蜡烛都点亮。
小狗明明很幸福了,但却突然到处看,四处转着圈儿地着急找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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