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是想借虎鲨之手杀了我吧?”
蓝时雨也反唇相讥:“要不是你的人故意引导,就我站在那么偏僻的角落里, 能被虎鲨挑中也真是有鬼了!”
“也许他知道你才是主谋。”
老徐冷笑:“我看他很快就会来找你报仇了!”
“那你可就得自求多福了。”
蓝时雨也跟着冷笑:“如果我出了事,我的努斯会立刻将一切情报都传给卫长庚和白典。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这句话,他俯身拍了拍老徐的肩膀, 绕过轮椅朝建筑物里走去。
————
所有在这次械斗中受了伤的人呼啦啦一下子挤进了医务室。对此一无所知的杜医生拿下了啤酒瓶底那么厚的眼镜,用力擦了擦再戴上去。
需要治疗的人过多,医务室里容纳不下,急需应急处置的白典便被绿医生带到了一旁的医生休息室。
这是一间明显投入了私人情感的房间,有着古典的酒红色壁纸和厚稳重的红木家具。黄铜的五金件、水晶吊灯和繁茂的盆栽更为这个空间增添了几抹奢华的影子。
总之,与其说是两个落魄医生的休息室,倒不如说是地球旧贵族的起居室。
当然,这一切全都是投影罢了。
卫长庚为了火棘的处置问题在走廊上和老徐纠缠起来。但是他的花豹却一路跟进了休息室, 可以说是与白典寸步不离。
“……猫猫?”
白典试着用自己私下招呼狞猫的方式和它打招呼。
花豹动了动圆圆的耳朵,开始用力甩毛——它的身体迅速缩水变小,就在白典眼皮子底下,变回了那只姜黄色、满脸写着不高兴的狞猫。
“你别动!”
见他作势要去撸猫,绿医生难得出声抱怨:“你的手伤得不轻知不知道?不好好处理难道还真想锯下来换一条?!”
好脾气的人突然发飙比什么都可怕。白典赶紧乖乖坐正,准备接受唠叨。
果不其然,绿医生一边用力挤压着他伤口中的脏血, 一边抱怨说白典刚才的举动实在太冒险——如果鲨鱼咬得稍稍偏离一些,或是那个金属匣子滑进鲨鱼嗓子眼里, 那么他现在面对的就不再是手上开洞,甚至丢掉一条胳膊这些“小”问题了。
“我知道这事挺冒险的, 可当时真没顾上那么多。”
白典坦诚自己的想法:“大家都是朋友嘛,别放在心上。”
“你手都这样了, 怎么能不放在心上?你知道我压力有多大吗?万一那鲨鱼咬断了你的神经,万一我治不好你的手怎么办?!”
将镊子“当啷”一声丢进腰盘,小医生莫名来了大脾气。
白典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明明是发脾气的那个,绿医生反倒红着眼睛,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
“……对不起。”
他做了个深呼吸:“你救了我,我还冲你乱发脾气。”
白典摇头表示没往心里去,却又不知应该再说些什么,气氛陡然尴尬起来。
两个人同时安静了一阵,还是绿医生主动更改了话题:“刚才救我的时候,你是不是发动了能力?”
“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
白典苦笑:“卫长庚的确说过我可以借用别人的能力。但既不能控制、也不能储存,所以也没什么大用处。”
“别这么说。”绿医生纠正他:“至少你救了我。”
“那是我今天最庆幸的事。”
白典认真地看向绿医生:“我不希望你因此而觉得亏欠了我。救你是我心甘情愿的选择,不是想让你为难,更不希望你报答。”
瘦小的医生用力点了点头,继续认真处理着白典手上的伤口。又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停下了动作。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犹豫该不该说…毕竟没什么真凭实据,但是刚才的那场冲突让我觉得…果然还是应该给你提个醒。”
“什么事?”
白典一脸好奇地抬起头。
“我觉得…蓝时雨最近有点奇怪。你们不在基地的这几天,他和老徐走得挺近的。而且今天这件事,他的表现也很奇怪,我怀疑他和老徐……”
“你怀疑他和老徐合伙算计虎鲨?”
白典一脸难以置信:“我来得迟不了解,难道他跟虎鲨有什么怨仇?”
绿医生正打算再说些什么,余光忽然瞥见门口出现了一抹红光——那只火狐狸悄无声息地走进了休息室,身后还紧跟着一声病恹恹的求助。
“哎呀医生,我的胳膊好疼啊,你帮我看看是不是脱臼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漂亮的金发青年歪歪扭扭地倚靠在门框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绿医生肉眼可见地紧张了,小声为难道:“可小白的伤口还没处理好……”
“没关系,外头人更多,我就在这儿排个队。”
蓝时雨不由分说地坐到了他们身旁,火狐狸则跳到了狞猫的身边,两只精神动物自顾自地跑开了。
绿医生与白典对视了一眼,却都想不出什么新话题,只能暂时保持沉默,气氛肉眼可见地尴尬起来。
倒是蓝时雨颇为自在地打开了话匣子。
“你们别介意哈,其实我在外头站了有一会儿了。要不是胳膊疼得厉害,也没打算进来……不过反正听都听了,那就让我也说几句呗。”
“……你想说什么?”白典好奇。
“我觉得小绿刚才那通脾气完全是迁怒,正好小白以前也是搞心理的。小绿还不如把心结彻底说开了,反而能成一件好事。”
“我不是搞心理的,我的工作是验伤。”
白典纠正他,又看向绿医生:“你有心事?可以的话我愿意帮你分析一下,不勉强。”
绿医生以沉默表示犹豫。
蓝时雨又使劲“推”了他一把:“反正老杜那个大嘴巴早就把你的事广播了百八十遍,小白迟早都会知道,还不如你自己说给他听呢。”
“喂!”
白典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你别强迫他!”
“……算了,没关系。”
绿医生摇头:“小雨说得没错,我刚才对你发了脾气,就有义务做出解释。与其让别人胡说八道,不如我自己来。”
绿医生的故事开始与他和杜医生的第一次见面。当时杜医生的前任搭档离开了东极岛,他需要为医务室重新挑选一位助理医师。至于面试的地点,并不是“哨兵向导人才交流市场”,而是看守所。
“东极岛上除了杜医生之外,其他人都是戴罪之身,我也不例外。当时我被指控在地下黑诊所进行非法的人体打印,以及为肉~体死亡的意识更换身体,事实也是如此。那一行我一共干了两年。”
绿医生并没有详细回忆那段非法行医的往事,他说那是自己一生中最大的污点。而根据办案人员的估计,这两项业务本该为他带来折合一百万荣誉点的实际利润。但是搜遍他的住所和诊所,都没有发现黑市里用于交易的实体货币。
赃款到哪里去了?面对只要退赃就能够减轻处罚的明示,绿医生却始终沉默以对。
不过办案人员很快发现,绿医生最近几年陆续拍卖了几只地球时代的古董花瓶,每一只都是天价。他将这些钱寄回家里,让家人过上了还算优渥的生活。
“我一直咬定那些花瓶是我家从地球带出来的。这件事原本死无对证,可万万没想到,办案人员上我家一问,我爸妈就把该说的和不该说的全都说了……后来,我妈还被他们带来看守所和我对质。”
那天也恰好是杜医生第一次在看守所里看见绿医生的日子。他后来告诉绿医生,那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场面。
——同样瘦小的母子二人隔着玻璃面对面,玻璃外的泪水涟涟,玻璃内的却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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