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敬策瞥眼明暨站在原地,半步不肯挪动的样子。这老爷子可真是找错了人,让明暨给他服务,这是觉得活着太辛苦,像抄近路寻死吗?
明暨自然不会去帮忙扶,他甚至不会想要靠近老人。
这人跟他什么关系?同是来自星外的又怎么样?难道星际是什么处处和平,亲如一家的关系吗?没准这老家伙跟自己拐着十个八个弯,还结着仇呢。
更何况,这具躯体早已从内部开始腐败,身上一股死人味。
【我的朋友,同为不属于这颗星球的外来者,我们是天生的同盟,请对你的朋友好一点。】
不属于老人嘶哑的声音传入脑中,足够的年轻、热情、轻佻与不知死活。
果然是意识投射么。
明暨可不喜欢跟藏头露尾的家伙交流,尤其对面很大可能是误入这个星球的星际稀有种族……的幼崽。
幼崽往往意味着希望与无限成长性,还有无法完全掌控。
【你的长辈才有资格与我称朋友。】
明暨试探着对面的情况。
【害。】精神力传递过来对面不满的情绪。
好的,确定了,确实还是个幼崽。
娄敬策和左家兄弟目光在明暨和老人之间不断游移,可两人都是一语不发,沉默着对视。
左棣华凑到左棠华跟前,眼对眼不说话。
知道这小子又开始搞怪,左棠华推开他贴近的脑袋。
“做什么?”
“哥,你看着我的眼睛,能明白我想说什么吗?”左棣华凑上来让哥哥仔细看看。
左棠华点点头。
“真的!?”左棣华激动不已,立即追问,“那你说我想说什么?”
左棠华露出哥哥式和善微笑:“你说,其实你自己是个傻蛋蛋。”
左棣华皱皱鼻子,撇嘴缩回轮椅后。猜不出就猜不出,干什么损人啊。
“那你说他们这么对着看,是在干什么?”左棣华直直房间里。
左棠华没有回答,娄敬策却回头透过观察玻璃看了他一眼。
是在交流。
娄敬策很确定,在言语之外,这两者间有其他的交流方式。
【好了。别浪费精神力,简单来说说吧。你将意识投射到这具躯体上,利用他人身份制造那些所谓的“丧尸治疗药”和“疫苗”,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明暨一击直球把对面问哑了声。
【说话!】
明暨的精神力宛若向前突刺的长矛前刃,尖锐且锋利,又滚滚如刀雨,向老人大脑处席卷切割而去。
【母星在上!停下,快停下!】
老人的鹰钩鼻一抖一抖,他开始呼吸急促,仿佛病房里氧气已经稀薄得不足以供他呼吸。他挤成一团的脸上意外流露出一丝恳切,喉头呵呵,又恢复到先前那种艰难呼吸的模式。
明暨不满,暂停的攻势在心念一动间重新酝酿成型,蓄势待发。
【哦,拜托拜托!别!】
似乎能透过对面传递而来的精神力,幻视到一个个头矮小的半大小孩,拼命挥舞着双手阻拦,双手合十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企图逃避罪责。
有点可怜可爱,但明暨从来不会是惯着熊孩子的那个。
老人努力发出言语,激动得身体不住上翘,那架势就好似有人拿枪抵着他的太阳穴一般,比临死没交代完遗言还要慌张后怕。
明暨本来是不打算给这个磨磨蹭蹭的熊孩子留余地。
结果对面却说,躯体太过虚弱,无法再承载他更多的精神力。
明暨:……
只得耐下心来听老人,嗯嗯哼哼呼呼哈哈的,仿佛一个人奏响一曲交响乐,还得是混响。
听的明暨逐渐皱起眉头。
果然,星际稀有种族的小崽子,没一个简单的角色。
精神中传递来一道忐忑的声音:【这里是你的游戏场吗?】
【不是。】明暨的声音听来格外冷酷,【但也不会属于你。】
不等对面再次有所回应,明暨冲着站在身边的娄敬策开口:
“杀了他吧。”
老人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他颤巍巍抬高手,试图挽留明暨的脚步。在目光追随明暨的背影,触及到他身旁的娄敬策时,却陡然落回床上。
从目光中就能够看出,这个男人是真的会听从命令,杀掉这具身体。
得逃!
娄敬策划出的空间刃切割过颈窝,干瘪如树皮的脖颈上出现一道红痕。
娄敬策有隐约恍惚,自己好像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
可从哪里来的呢?
走廊里明暨正指挥着左棣华,把墙上那个目睹全程的男人放下。
说是放下又不尽然,只解开上半身的束缚,脚脖子还被钢筋捆绑着与墙面紧贴。左棣华担心他挣脱还在膝盖位置补上一道,反正双手是彻底给他解放开。
“说吧,你帮那个老头子做了什么?”
明暨仔细观察过他的害怕,这个人可能是被骗了,把“治疗药”和“疫苗”制作出来后,亲眼目睹过试药的过程,这才变成这样。他不仅是害怕绝望,还藏着愧疚自责。
“药,药。”他神色怔怔,一个字眼眶便红一分,眼球爬满红血丝,精神陷于疲惫与亢奋之间,颓丧又癫狂。
“他骗你说,有能够治好丧尸的药配方和疫苗,让你做出来是不是?”明暨将眼前男人的脸与繁星刚刚发来的资料对比,“海大化学系研二,王涵愈。”
点名,似乎在任何时候都能让人下意识中断目前思绪,率先做出反应。
王涵愈眼珠滚了滚,喉结上下剧烈涌动,刻意想要忘却的记忆席卷脑海。他倏忽合眼,眼前是过去的一幕幕不断重复上演。鼻尖一酸,落下泪来。嘴唇颤抖着细微开合,他抿唇深深吸气,声线颤抖得叫出一个名字。
“姚姚。”
睁开眼来,巨大的绝望宛若附骨之疽,从身上每一处骨缝血管中的透出,织就成难以摆脱的黑影,将他整个人笼罩、啃噬直至吞没。
“他……没……救她。”
“药……假的……魔鬼、魔鬼!”
“救不了……姚姚、呜呜……姚姚……”
残破的呓语,勉强能够拼凑得出前后因果——
老人骗他有能够治疗丧尸的药物和疫苗,但需要他来配置。
并非是学医药的王涵愈,相信了这位老人。
能让他冒险尝试,恐怕理由就是他口中的“姚姚”。
这位姚姚恐怕一开始就丧化成为丧尸。
结果,他成功把药做出。
但却不是救命药,而是害命药。
意识到自己没能救回想救之人,反而是与一个魔鬼做交易,把可怕的东西带到这个正陷于苦难的世界,在焚世的烈火上又添把柴。
心中妄想的救世主与英雄角色,本就是空中楼阁,一朝散作泡影,他反而成为那个助纣为虐、罪大恶极之人。
……
“你做出多少药,还剩下多少?”
明暨不为感情动容,他只想知道“药”还剩下多少。
王涵愈摇摇头,意味难明。
“保险箱。”他抬手指向老人的书柜。
明暨一把甩下他,大步朝着那房间的书柜而去。
书柜上陈列的书籍很杂,大部分分属于天文、医药、历史、化学四类,还有一些零散的书册,从闲散游记到古音乐谱,从厚重法典到艺术鉴赏,很难寻出哪本才是关键。
明暨扫过书柜,在室内环视一圈,突然走近他之前不肯靠近的病床。
病床上老人的尸体逐渐变得青灰,身上出现一些尸斑。
明暨看向床铺,难免要瞥见,嫌恶得撇过眼,意识投射到这样老迈的躯体也就算了,还是丧化与死亡几乎同时降临的躯体。难怪说话只能是那样,还一股味儿。
明暨走到侧边,在靠近床头位置摸索,很快摸到一处似乎有一道缝隙。他指尖往下叩,床尾一个鲤鱼打挺,自行抬高,将老人的尸体摆弄到一个奇怪的角度,露出床下的保险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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