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被牢牢锁死在后排,胳膊再长也只挨到老陆的耳朵,被老陆反手掐住,向下一掰手骨“咔”一声断掉。
左边的警察在剧痛中小声惨叫,眼皮沉沉地合上。
他身体向中间歪,谭既来开右边窗户未果,跟他错开扑向左边,疯狂按车窗键拉车门。
老陆通过后视镜看着谭既来上蹿下跳,满声嘲讽:“现在才想开窗,是不是晚了点儿?”
谭既来窒息。
他想喘气又不敢。
他还想扑过去抢方向盘。
这会儿车速不快,随便往路边一撞,车就能停。
但看到主驾驶旁耷拉着一只断掉手骨的胳膊,谭既来心惊肉跳,伸出去的手又折回来,掐住自己右手手腕。
手腕上的红色在他掌心蠕动,似乎也感应到了某种危险。
他的胸口像是被人猛踹了几脚,憋气已经到了极限,迫切地需要空气。
老陆一脚油门,汽车向前弹跳。
然后扶着方向盘的手忽然猛转半圈,车子在漂移中疯狂掉头180度。
谭既来被巨大的惯性中甩得紧贴椅背,粗喘几口气。
他一边控制不住地呼吸,一边紧捂鼻子和嘴不想呼吸。
到了最后还是生物的本能占了上风,他在痛快的呼吸中越来越晕。
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驶下环路,周围开始荒凉。
谭既来靠着最后一点点清明,在满眼重影中环顾四周,确认安全,然后忽然对着左边惊恐地大吼一声,眼睛瞪的像铜铃,如同大白天活见鬼。
老陆骤然听他大喊,虽然不至于被吓到,但是还是下意识朝左边看了一眼。
这就是做贼心虚。
他在担心有情况。
可其实前后左右几十米就他们一辆车。
趁着这半秒都不到的时间,谭既来扑到驾驶室,在老陆手里抢下方向盘顺时针一打,冲着路边的绿化带开过去。
然而老陆也不是吃素的。
撞树之前,他一脚猛跺刹车。
轮胎与沥青地面疯狂摩擦,激起一阵青烟。
车子在尖叫声中滑停。
“草——”
老陆大骂一声,胸口撞到方向盘下端,疼的呲牙咧嘴,倒吸冷气。
旁边谭既来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大半身体从后排冲到主控区,然后以胳膊肘子为支撑,沉沉摔在副驾。
李则安送他的手机跟着他的动作,“哒哒哒”地一边飞一边磕,最后跌落在副驾地板最前端。
谭既来眯着眼睛,在清醒的最后一秒解锁手机,对准一个名字按下去。
……
他经历了不省人事,然后是半醒昏沉。
昏沉时他感应到好多人从他身边经过,也或许没有经过,只是围着他。
他们嘀咕一阵子,不知何时安静下来。
谭既来感觉自己被高高举起,整个人飘飘然。
时间丧失度量,他在这种虚无的昏沉中慢慢恢复了意识。
可他无法睁眼,眼睛在眼皮的阻挡下,只能看见漆黑一片。
全身是说不出来的难受,脑仁生疼,胸口闷痛。
他试图伸展身体,可惜很快发现自己的手脚被人结结实实捆在一起,长腿被迫蜷缩,像蹲着一样侧卧着倒在地上。
他又挑挑眉毛,活动五官,脸部摩擦产生的触感告诉他,他的眼睛和嘴巴都被布条蒙住。
谭既来清晰地知道——他被绑架了。
他身下很凉很硬,又一条条地硌人,像是躺在一块凹凸起伏的铁板上。
这铁板还在轻微晃动,随着听觉的恢复,他耳边灌满柴油发动机“轰轰”的运行声。
耳朵细不可查地抽动,谭既来察觉这车的发动机特别响,并且颠簸得厉害,跟没有减震似的。
那么这车绝对不是家用轿车或者SUV,应该是辆普通的货车。
这确实是一辆货车。
货车在平稳的大道又行驶了一段时间,忽然转入小路,随即开始真正的颠簸。
谭既来被颠了一会儿就受不了了,琢磨着不为别的就为了脸撞的生疼,他也得想办法自救。
他借着这点颠簸的力,慢慢积攒力气,让身体蹲起来。
结果刚蹲正,他就被人一脚蹬翻,耳边还传来一阵阵听不懂的鸟语。
他“呜”一声,这才明白身边一直有人。
人还不少。
听音色和位置,车厢里起码十七八个。
他们叽里咕噜的话像是葡语,又像是西语,总之需要频繁弹舌。
他们的声音不大,虽然语言不通,但是谭既来蜜汁觉得他们彼此之间还算礼貌。
就是对他不大友好。
他不被允许哪怕蹲着,只能侧躺。
半边身体磕磕绊绊,痛的都麻了。
终于货车停下。
身边的人开始行动。
耳边传来金属干涩摩擦的尖锐声,和缺少润滑的合叶扭动时发出的“吱呀”声。
谭既来觉得他们应该是在开启货车的厢门。
他听到身边的那伙人有几个先跳下车,然后自己被剩下的人七手八脚抬起来,像搬运大件行李般被传递下车。
下车后,他被扔在地上。
有一个人步履稳重,只听声音就能听出其人肃杀冷静,从远处一步步向他走来。
谭既来动了动耳朵。
那个人衣衫摩擦,关节轻微发声,应该是蹲在了自己身边。
几秒后,他感觉到那个人在拨弄自己的右手手腕,笑声从胸腔传出来,对他爱不释手。
“呜呜呜——”
他在心里大骂“卧槽”,扭动着翻身躲开那个人。
那个人笑了一声,还“慈祥”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他厌恶地甩头,又“呜”一声,朝反方向翻滚。
滚动的瞬间,身边风起,
他借着这点风,鼻翼扇动,捕捉到空气中有一缕很熟悉的香气。
如果没被绑住手脚,他肯定一拍脑袋。
谭既来意识到这回是什么人绑架的他。
*
作者有话要说:
黄嘉河: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谭既来:听我说,谢谢你……
第54章 熟人
是Pest!
身边的人七嘴八舌叽里咕噜,谭既来在那堆乱糟糟的交谈声中,捕捉到了李则安的声音。
无论他使用什么语言,声线都是一般清朗、沉稳,充满了温暖和力量。
紧张的情绪瞬间释放大半,谭既来侧躺在地面,细不可查松了口气。
过了会儿,他感觉又有一个人蹲在他身边,摆弄他的手腕。
谭既来不安地躲避,但是那个人忽然捏他的手指,力道不轻不重。
谭既来躲闪的动作凝固。
远处李则安还在说话。
那这位不是谭斌,就是左伊。
谭既来找到机会,抠了下他的皮肤,轻轻回应。
很快Pest内部交流完毕,达成一致。
谭既来又被几个人抬起来,像一只烤乳猪般的被运送十几米,放入某辆汽车。
这回他被允许正立,蹲在后排中间。
车门“砰”一声被关闭,谭既来模模糊糊听到李则安还在跟他们说着什么。
几分钟后,两边的车门再度被打开,一左一右各坐了一个人上来。
其中左边的那个人带着谭既来熟悉的味道,洗衣液的清爽中夹杂着很微弱的小苍兰香。
谭既来扭头,面对来人鼻翼煽动。
他在打招呼。
不知道左边的人懂没懂。
右边那位上了车,又摸他的头,胸腔里发出闷闷笑声,心满意足。
谭既来狂甩头,嘴里“呜呜”地反抗。
一方面他真的很讨厌被人摸头,另一方面,被绑架的人不能表现的太安心。
这不正常。
于是他开启了他的表演。
一会儿他故意扭动手腕,试图解开捆绑,换来右边的人一通叽里咕噜,把他绑的更紧。
一会儿又借着右拐,他往左边蹲跳蹭靠,伸着罪恶的小手漫无目的乱抓,好像是在拉车门企图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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