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摸自己的眼下,这样下去要是长黑眼圈了怎么办,就不好看了。
夏白抿抿唇,继续安静在寂静的夜里盯着胡弈航。
不知道过去多久,可能天都快亮了,胡弈航睁开了眼睛。
夏白垂下眼睫,只用细小的一线眼光看着。
那双眼睛快速地转来转去,忽然之间会睁得特别大,眼眶几乎要撑裂开了,接着眼眶里溢出了泪水,像是快速转动磨出来的。
胡弈航额头上渗出了很多汗,一只手伸了起来,似乎是在挣扎,额头的汗不知道是累出来的,还是因痛苦。
他越挣扎,眼珠转动得越快,夏白偷偷睁大了眼睛,看到眼泪还在不断向外流,已经带了点血色。
他看到了什么,还是它看到了什么?
它看到了什么,他又看到了什么?
忽然,胡弈航猛地坐了起来,铁架床发出“吱呀”一声,在黑暗狭小的房间显得特别响亮,但是没吵醒一天只睡不到四个小时的其他舍友。
负二层的房间自然没有阳台,没有阳光,也没有月光,只有走廊里的灯光,堪堪照亮宿舍的一隅,呼吸声潮湿腐朽,半是微弱的光亮,半是沉沉的黑暗,坐在中间,很容易生出不知身在何处,不只时间的恍惚。
胡弈航慢慢转头,很慢的动作会显得僵硬。
那双蓄满泪水和血丝的眼睛,对上了夏白安静的眼。
胡弈航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无声的。
夏白盯着他的嘴巴,好像看懂了他在说什么。
我的眼眶里是谁的眼睛。
第47章 华宁电视台7
胡弈航在问完交换条件后,做了整容的决定,一切变得快速而轻松了起来。
整容手术只花了二十多分钟,整容后,他在镜子里看到了崭新的自己。
他本是一个长相平凡的人,长时间高强度的学习,让眼睛近视了,没什么光彩,看人时有些阴沉沉的,这让他看起来更加黯淡,就算成绩好也鲜少有备受关注的时刻。
他高中学校同年级有个小说主角一样的男生,成绩好长得帅,有这个男生在,他就只能在他后面,站在他的影子里。
看到镜中自己的第一反应,如果现在的他回到高中校园,一定会成为最被关注那一个,同学们课间讨论的一定是他,代表学生演讲的一定是他,收到很多情书的一定是他。
他的外貌终于配得上他的成绩了。
意识到自己的第一反应是什么时,他恍然发现,原来他心底深处对自己的外貌,始终是有些介意的,所以,听到形体老师这里可以整容时,他才那么关注。
钟子仓建议他再看看,他知道,这种不把人当人的节目肯定没安好心,整容没有那么简单。可是,没有技能的他们,如果不整容,怎么能在这残酷的赛制中活下去?
就算在现实中,也不存在没有任何牺牲只有好处的事,不存在没有任何风险的一条路,何况是在这恐怖游戏中。
如果这是生命中的最后一场比赛,他不想再输在颜值上。
看到镜子中的自己,他有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但是隐隐有些荒凉的不安,某一个短暂的瞬间,他透过这双眼睛,看到的这个人,自己仿佛不认识了。
带着激动和细微的不安,他回到了练习室,当夏白摸他眼睛时,他才找回了一点温暖的真实感。
他其实不抗拒被人摸,感受众人的温度,他会很安心。
他慢慢地只剩下激动,尤其是他们看着他的脸惊叹时。
真奇妙啊,这就是拥有一张好看的脸的感觉吗。
偶尔他会有点反应不过来,可能这张脸需要适应,偶尔会恍惚,生出没有真实感的恐慌。
这种恐慌在要睡觉时加深,夜晚是人的各种情绪开始放大的时间,他一直睁着眼,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不想合上眼皮,直到宿舍熄灯。
他好好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犹犹豫豫,终于闭上了眼。
不知过去多久,他看到了他的高中同学,看到他们看到自己时惊艳的眼神。
他激动不已,心里涌起一波又一波翻滚的热浪。
他站在讲台上,豪气万千地看着台下一张张仰望自己的脸,那些脸上全是羡慕、崇拜、迷恋,以及……惊恐?
转了转眼睛,他看清了,台下全是身着舞台服装的陌生练习生,他们同情又惊恐地看着自己。
自己站在舞台上。
弹幕上一片F。
F。
F。
F。
F是他人生中最惊惧的否定。
他的同学呢?
他的同学呢!
他四处张望,惊恐地寻找他的高中同学。
这些练习生好像就是他的同学?他的同学长什么样?
他高中三年天天看,时时看的同学,是这些练习生吗?
在一个拥挤压抑的房间里,为了通过那个独木桥,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同样的事情,生怕成为那个淘汰者,他们的五官慢慢模糊重叠,渐渐成了同样的人。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胡弈航猛地坐了起来,坐在半是阴暗半是微光的铁床上,他一时分不清这是哪里,这是高中宿舍那个上下床的下铺吗?
直到他看到夏白那双安静的眼睛。
安静,自然,有温度。
正常的眼睛是会说话的,即便在那样一双安静到没有杂色的眼睛里,他看到夏白在问他,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什么?他又看到了什么,他的眼眶里是谁的眼睛。
上等练习生第四间宿舍,廖曼妮笑着亲吻光头的眼角,被光头捏着下巴打量。
昨晚廖曼妮刚整容完,怕还不稳定,光头只是仔细观察,没有触碰。
经过一天,她的嘴巴好像稳定了,带着勾人又甜美的微笑,让廖曼妮这张脸在灯光下看起来美得勾魂。
一个嘴巴能让一个人看起来变美这么多。
一个陌生的新的红唇。
光头越看越兴奋,他坐在床尾,把站在地上的廖曼妮拉到自己面前,按蹲下。
“嘶——怎么这么凉?”光头打了个哆嗦。
廖曼妮只是微笑仰头看他,说不出话。
凌晨两点多,光头睡过去后,廖曼妮摸了摸自己的嘴巴,面露茫然。
她是第一个去整容的,已经整容超过三十个小时了,她还在笑着。
笑了这么久,她的唇还没暖和过来。
那又怎么样呢。
廖曼妮翻了个身,不在意地睡过去了。
她是第一个去整容的,她是最不纠结的,有什么好纠结的呢,这又不是她第一次去整容了。
那些玩家和高材生面对整容,跟对面对洪水猛兽一样,他们的纠结好可笑。
啊,他们纠结是因为他们有选择吧,他们不知道人要是纯粹靠着一张脸活,把美貌当神明,就不会纠结了,变美怎么会纠结?活着怎么会纠结?
他们和她这个靠脸活着的舞女不一样,他们这时还不如她呢。
他们应该也快了,快知道靠脸才能活下去是什么感受了。
等下。
整容后,重新恢复自信的廖曼妮睁开眼,眼里有很多困惑。
是什么味道来着?
她最讨厌的最抗拒的味道,是什么味道来着?
就在刚才尝到的,她怎么有点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才好。
她一点也不想想起来,这个味道在她人生中消失才好。
廖曼妮又翻了个身,轻松地睡过去了。
周六五点。
所有练习生被铃声吵醒,开启了新一天,单人solo的最后一天。
和以往的骂骂咧咧不同,夏白他们练习生宿舍很安静。
钟子仓听了胡弈航的话后,面容凝重,“你是说,你换的这个眼睛有原主人的意识?”
“我不知道,我就是看到很多人,都是我以前没见过的……应该是没见过的……没见过,一些画面和场面,就是那些可怕的人,不是,也有一点熟悉。”胡弈航醒来后,再也没有合过眼,眼睛有几根红血丝,大脑混沌,说的话很混乱。
王明疑惑,“到底是陌生还是熟悉,你是不是在做梦啊?刚整完容心里肯定没那么平静,做相关的梦很正常,梦都是这样乱糟糟的,有自己的经历,也有新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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