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时看着他,李风这个人说不好是个什么感觉,划到不是人那类一点儿不委屈,坑人利用人一点儿不手软,似乎人命在他眼里都不算什么,但要面对云城那些“核心”的时候,他反倒是让邱时最不害怕的一个。
也许就像张齐峰说的,他们是李风的“最优解”,李风需要他们,但为什么,他反正是想不太明白。
“你抢了枪的时候为什么不指着张齐峰?”邱时转头问邢必。
“指谁都一样,但李风不会因为被枪指一下就觉得生化体不可控,”邢必说,“张署长会找机会重新封掉我。”
“能想这么多么。”邱时皱皱眉。
“跟完全不想的人比的确多。”邢必说。
“我那些手势里居然没有禁言,”邱时叹了口气,“那你会开枪吗?”
“不会。”邢必说。
“我想过你可能会给我胳膊肩膀什么的来一枪。”李风说。
“开枪没有意义,”邢必说,“只有不确定才有用,结果出现的时候威胁就失效了。”
“……看看,”李风伸了个懒腰,“这就是老祖宗的智慧。”
“你家老祖宗才一百多年,”邱时说,“什么物种这么短的年头。”
邢必笑了起来。
其实从表面上来看,保障署民用仓库这一块的储备还是挺丰富的,每次邱时来的时候,都能看到物资运输车往里拉东西。
但他的确也没细算过,这些东西平摊到每个人身上到底能有多少,可能真的不多,所以外城的人,还有些那难民想得到一点物资是那么困难,就连内城给他们的工作机会,换到的物资也只够糊口。
一大桶酒,对于赵旅他们来说,除了是酒,还是一笔横财。
邱时又要了点儿存放时间长的压缩食品,装了差不多半车,李风一直拧着眉仿佛做了什么赔本生意。
衣服每年能从仓库给大家拿上几套,每次邱时都是随便拿点儿,回去了分的时候也都是随便一搭就行,只有自己那条围巾是专门挑的,他喜欢那个颜色,但后来好多年,都没再看到一样的颜色,他也就一直没换。
邢必很意外地挑了半天。
“你是色盲还是太久没穿自己衣服了不适应?”邱时问他,“随便拿两套不就行了?”
“太难看了。”邢必说。
“……什么?”邱时愣了愣,好不好看是他基本不会考虑的问题,有穿的就不错了,起码比从死了的难民身上扒下来的要强,“您以前穿的什么啊?很好看吗?”
“西服,休闲服,都有。”邢必说。
“西服?”邢必看李风。
“云城没有,龙先生都不穿,”李风说,“为了不跟大家有距离。”
“随便吧,”邱时翻了翻,随便扯了几件塞到邢必手里,“换上,赶紧的。”
邢必脱掉了身上实验室的衣服,开始穿。
邱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胳膊上的伤口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了,身上也没有黑色的东西,也不知道真菌都发展到哪块儿了。
邢必穿好衣服,邱时给挑的衣服极度随意,裤子甚至短了一截。
“靴子穿上谁看得出来长短。”邱时完全无所谓,“衣服越随便越好,你这脸上连点儿伤痕都没有,衣服再不往乱七八糟上靠,走哪儿都是最明显的目标。”
李风从一个箱子里翻了翻,拿出了一条蓝色的围巾,扔给了邱时。
“这个是我私人送你的。”
“你是真按我去送死的标准来办了啊。”邱时把围巾绕到了自己脖子上。
“你命就值一条围巾啊?”李风说。
“在你眼里,”邱时说,“恐怕不值一条围巾。”
李风看了他一眼,手一挥,转身准备上车:“走吧,送你们到隧道口。”
“现在可以。”邢必说。
邱时只愣了半秒,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了。
“李署长。”他跟上李风。
李风转身的时候他一脚蹬在了李风肚子上。
“疯了你。”李风捂着肚子坐到了地上,一口气差点儿没抽上来。
“胡小岭出了任何事,我那帮兄弟出了任何事,”邱时说,“公司太远,将军太远,我全都会算到你头上。”
过了快五分钟,李风才从仓库出来,上了另一辆车。
两辆车一前一后开出外城隧道后停了下来。
邱时他们这辆车的司机去了后面的车,这辆装着物资的车就由邱时开回掩体了。
这次回到城外,隧道那边没有收尸人在等着,而邱时也没有每次离开云城内外城范围回到属于自己世界中的那种轻松感觉。
他下车站了一会儿,远远看着掩体的方向,听着身后李风的车进入隧道离开,风裹着沙子扑到脸上,他拉了拉围巾,遮住半张脸。
“我溜达两步。”他吸了一口气,开始往坡下走。
那些他熟悉的岩石突起,踩上去的时候完全是一种机械记忆,不需要过脑子,轻松一跳着就到了坡底。
然后再转身跑着又回到了坡顶。
身后邢必准确地踩在他走过的路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你挺重的,”邱时摸了摸自己刚才被邢必踩过的肩膀,拉开车门上了车,“刚那么走下去居然没什么声音?”
“小心点儿就不会有。”邢必说。
“下次要再敢踩着老子起跳腿给你废了。”邱时说,“一把年纪了这么不稳重。”
“嗯。”邢必应了一声。
掩体方向有小小的一点亮光闪过。
邱时用车灯闪了两下。
“是收尸人吗?”邢必问。
“嗯,是赵旅,问我有没有事儿。”邱时把车往坡下开过去,“我们的暗号,平时出来清理感染者的时候离太远了就用这个打信号。”
“你们一起工作很久了吗?”邢必又问。
“我们这不算工作,是活命的一种方式而已,”邱时说,“不过是挺久了,我跟赵旅最早认识,那会大概就十岁多一点吧,胡小岭是他爸爸带过来的,从一个被感染了的特别小的据点,他爸到这儿就死了。”
“怎么死的?”邢必问。
“渴死的。”邱时说。
邢必没有说话。
那边掩体里开出来了一辆车,是收尸车,不用想,肯定是赵旅过来接他了。
“对于你来说,”邢必说,“他们是什么?”
“亲兄弟。”邱时看了他一眼。
邢必头一回有这么多问题,平时都是自己问得多。
“一会儿他们可能对你不会太友好,”邱时说,“我们一帮人待久了,排外。”
“没关系。”邢必说。
两辆车在岩滩中间相遇的时候,运尸车停下了。
“邱时!”赵旅吼了一声,驾驶座没有顶,他直接站了起来,踩着方向盘往这边盯着。
“喂——”邱时立马把手伸出车窗晃了晃,也跟着拉长声音吼了一嗓子。
“我操——”赵旅跳下了车,“你怎么开的保障署的车!你是劫了保障署仓库吗!”
“邱时!”肖磊从后面车斗里猛地探出了头,接着又被迎面的风一巴掌拍了回去。
“我先下去说两句,”邱时偏了偏头,跟邢必交待,“你车上等我,记着别说漏嘴。”
“我不可能。”邢必说。
邱时笑了笑没说话,停车跳了下去。
赵旅过来的时候眼睛就一直盯着副驾驶的位置:“那谁?保障署的人质吗?”
“对外身份是保障署的警卫。”邱时说。
他没有直接就说是保障署的警卫,这种话别说跟他一块儿混大的赵旅,就连肖磊那种傻子都不会信。
“对内呢?”赵旅又看了看邢必,“这也不像保障署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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