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位者早看出了弱小存在的怯弱之处,坐视不管对方就会自然消散,跟沙漠的沙丘般,经不起多久的风吹。
所以,他被逼得剑走偏锋,听从了潜意识的声音。
他最大程度地发挥出了潜意识的疯狂,成为了人人闻风丧胆的屠城者。
屠城者之所以总未卜先知不是因为他像神一样高瞻远瞩,而是因为他无数次的回档,对未来熟知于心,即使不想知道也得知道。
天知道这个身份对他的精神稳定造成了多大的破坏,让他无时无刻不在疯狂的边缘摇荡,极度痛苦、撕裂、混沌。
然而这还不是最麻烦,那回档的道具并不是想用就用的神器,每用一次,疯狂就会缠上他,用的越多,疯狂的进度条就走的越远,直到他真的丧失理智。
那噩梦生物也许认为,人类之中理智性最高的人是自己,所以上来就把道具给了自己。
它的想法也许有道理,因为自己日常就在跟潜意识的斗争中锻出了强大的理智。只是他从来没有去评估那份理智的具体强弱,也没有那个必要。
但……也许那个道具最终可以拯救世界。因为无限次地试下去,他只要维持住最后的理智不疯,就迟早能找到摆脱一切的最好方法。
可是太漫长了。
回档了又回档,也许他们终于开始对未来有信心了,他心中却是再也起不来一丝波澜。
不……
想到这里,希思眼神一暗。
他想起了家人。
自己这么努力,终究不是为了别人,也不是为了世界,而是为了让弟弟妹妹平安快乐。
所以他不能放弃。
虽然,如果他真的只是为了自己的家人,肯定还有更轻松更简单的方式。但……太多不想回忆的糟糕经历让他放弃对其他人的幻想。
希思从沉重的想法中起身,面色重新恢复冷漠,缓缓道:“诸葛连,你出去吧,再继续跟踪调查。”
“是!”
诸葛连如释重负地走出了白殿。
这个人背叛过多少次,希思现在记人习惯性地记这些指标。
或许曾经有过愤怒,但现在只有平淡,好像背叛是一种必然发生的日常事故,并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
诚然,最后一块拼图已经凑齐了。
接下来,他要在这里等着一切完成。
这一周时间,噩梦世界各处发生了多起大事。
屠城者自从被击败后就不再出现,人们怀疑他被那次击败深深挫伤,已经不敢现身了。
黑教会那边的说法是屠城者忙着更重要的大事,根本没想到管你们这群废物。
当然了,这种说辞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管用。
玩家、土著、黑教会内部分裂势力等支流在好不容易实现的混乱中得到了暂时的合作机会,他们还想办法找到了使徒势力。
这意味着,他们终于走近了伟大,能够接触到那位希望者。
“击败屠城者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对,我们多方布个局,趁干枯者不在,联手对付屠城者,九成概率能把他杀了。”
“教皇那边呢?”
“会有人处理。”
但问题是他们现在实力还不够,知识也还不够。
所以还要蛰伏一段时间,慢慢潜入,然后提高实力。
干枯者沉迷疯狂降临仪式,据最新消息,他已经进入了仪式的最后关头,现在是他最腾不开手的时候。
而一旦他完成仪式,噩梦世界可就完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迫使所有人站队。
一个月后,他们下定决心,也确定了时间。
明天就动手!
第58章
“仪式进度如何?”
“快了,一切准备就绪,就差时间了。”
“剩下多长时间了。”
“剩下……”
干枯者忽然转过头,视线定在希思身上,似乎带着打量,想了想才道。
“对其他人说还需要三天,实际上只需要一天。”
“一天。”
希思在齿间念了一回。
“你很惊讶吗?”
干枯者视线转动,眼神一如既往的高深莫测。
在黑教会这么久,回档无数次,希思比谁都清楚,干枯者很信任他这个天赋者,所以从来没有对他放过心。
监视无处不在,看似只有他一人的地方,全是干枯者的视线。只有当他进入领域时,干枯者才无法窥视更深。
老狐狸何以形容干枯者的老谋深算。职阶者都是不折不扣的变态狂人,他们一心只有疯狂,世界被他们分为疯狂与疯狂之外,不在乎一切跟疯狂无关的事情。
“听说你输给了外界的人。”
干枯者停下脚步。
黑帘飘动,高大的殿堂鸦雀无声,只有干枯者的淡淡余音。
他背对着广阔的灰天。
天上重云密布,就像千万条缓慢游动的鲸鱼,它们的鱼鳞还时不时泛着高光,瑰丽而悚人。
希思直面话题:“是输了。”
干枯者定了几秒,笑道:“不要在意,输赢是最无所谓的事情,人类喜欢空造概念,然后被概念支配,我们没有这个必要。”
“……”希思没说话。
“总是会有这种事,自从有了输赢的概念,所以开始在意输赢,自从有了金钱的概念,所以开始在意金钱,对错、美丑、生死……人们因为初级的认知本能无知地创造了很多概念,然后泛滥成灾的概念反而成了束缚他们认知的障碍。而我们只要跳出其中,就可以站在远方观望他们,看他们被概念套住,将灿烂美丽的生命浪费在最短暂的人为之伪之中。”
干枯者难得说了很长的开解。
虽是在各种方面鄙视人类的疯狂言论,但这里面却也有他们黑教会的独有智性。
那是属于另一个角度的观察法,是立足于疯狂与混沌的判断。
正常人无法理解,反而证明了自身的正常。
然而太可惜了。
希思很能理解干枯者的意思。
某种意义上,他比干枯者还要深谙疯狂,因此他的天赋才会表现到那个层次。
但是……他并不想理解。
他真的很想自己没有这份理解力,但现在这份“理解力”狠狠地在他与常人斩出一道巨大的裂缝。
“你是理解我的人。屠城者。”
干枯者笑容更深,“我也是理解你的人,我们是生性反人类的人类,注定不会被人类接纳,所以我们要么学会接纳自己,要么创造一个可以接纳自己的世界。”
这是自私,但谁不自私,如果能让世界都如自己所愿,如果能让自己这种基因变异才可能出现异种存在成为世界主流,为什么要拒绝。
再者,既然上天不赐予自己共情力,让自己成为人类眼中的反人类存在,那么为什么不顺应上天的意志,彻底地贯彻自己的意志呢。
干枯者是个自私者。他还发现,这世上全是自私者,只是有时候有人喜欢无私这个概念装饰自己的自私,好让自己戴上伟大的帽子,成就更大的自私。
希思在回档中听到干枯者这些台词无数次了,每次都是差不多的话,无论他做出什么事,无论世界如何改变,干枯者的意志始终纹丝不变。
干枯者在享受亲手创作的疯狂。正如自己享受
着作品在手中成形一样。
其实是同类型的自私,差别在于前者的代价是血流成河,后者的代价只是一些材料。
“仪式就在今晚零时,由你亲手完成最后的环节,大黑母闻到你的血,一定会迫不及待地醒来。无聊的俗事就忘记了,今晚过后,所有人都得死。”干枯者走近一步,拍了拍希思的肩膀,仿佛在安慰他的败退。
其实那都多久了,干枯者这安慰并不及时。
希思低头:“我倒不是在意他们,只是……”
“只是……?”
“教会内部有人不想我们成功举行仪式。”
干枯者的视线好像定住了,望得出神,刀一样的目光一秒就能割下你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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