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疏又好气又好笑:“大姐你生前身手还挺不错啊!”
“闲杂人等,一律回避!”
声音从前方传来,原先零星四散几道影子也已隐匿无踪,只有何疏的车孤零零停在路中间,当了不识相的拦路虎。
一人一鬼也不抢方向盘了,在对面来人时,女人已经溜得无影无踪,剩下何疏独自面对车窗外面的“人”。
说人也不太恰当,对方虽然五官手脚俱全,但脸色惨白,半截舌头耷拉在外面,头发稀疏到肉眼能数出来,眼珠青白,死气沉沉盯住何疏,拉到影视城都不用化妆,直接就能上场了。
对方轻轻抬袖一摸,车门就自动打开了,何疏感觉自己胳膊像被一根铁条攥住,根本挣脱不开,只能身不由己跟着下车,来到骑马者面前。
对方高高在上,俯瞰着他,面容隐匿在迷雾中,似乎是个中年男人,却没法细看。
“你一个活人,为何擅闯此地?”
何疏实话实说:“我睡觉入梦,不知道怎么就来了。”
对面一行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像数十根浸透了冰水的针,盯得他浑身不舒服。
“既来之则安之,你就不要走了,此地自然有用上你之处。”
听这意思,居然还要把他留下来?!
何疏寒毛直竖,赶紧叫起来。
“这位大人,我阳寿未尽,命不该绝!”
“命不该绝?这世上命不该绝的人多了去了,多你一个又何妨?”
对方冷笑两声,挥手让左右上来抓人。
何疏可以跟那个女人周旋,因为她只是个游魂野鬼,但眼前这伙人就不一样了,他们上手,根本就没有何疏反抗的余地!
眼看就要从活人变成活死人,何疏顾不上其它,咬破舌尖一口新血含在嘴里,准备随着法咒一道喷出。
“天地上命……”
命字还没念出来,左右陡然一轻,身体被推向后边。
熟悉身影出现在面前,将他与阴差隔开。
广寒?
但何疏被那么一推,没来得及反应,一口血顺势就喷在对方脸上!
广寒面无表情看他。
何疏:……
作者有话要说:
何疏:???
广寒:……
第6章
“你怎么会在这里?!”
对方语气惊讶且愤怒,显然是认识广寒的。
“他不能跟你走。”广寒道,平铺直叙的淡然。
“你想抢人?”
“可以试试。”
寥寥几句,剑拔弩张。
对方目光阴冷,盯着广寒看了许久。
“要打就放马过来,回头就算闹大了,你私自抓活人当差,怎么都要罚个刀山火海走上几年吧!哈哈哈哈咕呱,谁怕谁!”
五彩斑斓的怪鸟不知又从哪里冒出来,扑腾两下像要落在广寒肩膀上。
广寒似有所觉,微微侧首瞥它一眼。
怪鸟讪笑两声,柿子挑软的捏,把何疏的肩膀当成落脚点。
骑在马上的人缓缓转动眼珠,盯住何疏看了半天。
那对眼珠子比刚才在车窗外面盯着他的瘆人多了,两只眼睛大部分都是眼白,只有中间一点青黑色,像把某种古怪生物的眼睛挖下来活生生安上去,全然不似长在人身。
何疏知道,他现在并不完全在做梦。
古往今来,时常会有人睡觉时去地府逛了一圈,又或者遇到什么神仙精怪,醒来时枕边还有从梦里带出来的物件,何疏现在就处于这么个“灵魂出窍”的状态。
要能平安出去,睁开眼睛还在床上,安然无恙,虚惊一场;
要是真被留下,那估计肉身残魂留在外头,不是植物人也是活死人了。
老实说,在看见广寒和怪鸟之前,他没有把握能脱身,眼前这些人看似阴差,又不像寻常阴差,说留人就留人,必然有什么厉害手段。
何疏甚至已经准备好动用许久没有用过的法咒了——虽然他半点都不想用,可现在不是非常时刻么,再不用他小命都得交代在这儿了。
“罢了,看在妙法元君的面子,且送你一次人情。”
不知道是己方气势强横,还是怪鸟的话起作用,对面居然怂了,扔下一句不算狠话的狠话,调转马头,无声无息隐于迷雾之中。
何疏松了口气。
虽然他跟广寒和怪鸟也不熟,可毕竟是在阳间打过交道,比起这帮阴间生物,还是让人感觉更亲近一点。
“谢谢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你还欠我一顿土豆炖牛腩,我能不来吗?”怪鸟当先道。
“上回我炖好了去对面敲门,就已经找不到你们了。”何疏不接这个锅。
“那是因为屋主过去装修了,我们住不——”
怪鸟的话戛然而止,似乎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
何疏不意外,他早就知道这一人一鸟可能根本就不是租住在那里的正经房客。
“后来呢?”怪鸟问。
“什么后来?”
“那锅土豆炖牛腩,你一个人解决了?”
“我做多了,一顿吃不完,分了三顿吃。”差点没把他给撑死。
怪鸟眨巴眼睛:“你身上那点麻烦还没解决吧,窅魔迟早会找上门,加上刚才这些人,你一个人能对付得了吗?”
何疏顺着它的话:“好像对付不了。”
怪鸟谆谆善诱:“你看,独居就是坏处太多,没人陪你说话,你会自闭;没人帮你吃饭,你会变饭桶;没人帮你打怪,你迟早会死;像现在这样,魂被留住,身体慢慢腐烂,谁也没发现,直到一个月后臭味熏出去,邻居报警……”
“打住!”何疏制止它继续描绘下去,“你想过来跟我一起住?你们现在没地方住吗?”
“别说得好像我们无家可归,老子还不是看你有缘,想拉你一把!”怪鸟老大不高兴。
何疏没搞明白这一人一鸟的来历,但直觉告诉他,对方没有恶意,否则住在对面这么久,早就可以把自己解决个十回八回了。
“我那里倒是有空房……”
“你看见了吧,是他邀请我们,不是老子去求的!”怪鸟扭头冲男人道。
何疏:……
广寒没有说话,他看着何疏,似乎也在等他确认。
何疏还没答应,就醒过来了。
果然是梦吧?
这个念头刚起,敲门声作响。
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毛发起身去开门。
那个名叫广寒的男人,以及,蹲在他肩膀上的怪鸟,四只眼睛,虎视眈眈望着他。
“哈喽。”怪鸟打招呼。
何疏:“……进来喝杯茶?”
“那我就不客气啦!”怪鸟嘎嘎两声,兀自飞进客厅。“有热茶吗?加点糖那种。”
“打扰了。”男人冲何疏点点头,也走了进去,坐在沙发上。
你俩还真不客气,何疏抹了把脸,暗自苦笑。
醒来就像一场噩梦,可他也很清楚,要不是这一人一鸟,他估计就真的沦陷在梦境里,再也醒不过来了,可能半个月后邻居会因为闻见异味而报警……
何疏强行将思路拉回来,看着这明显是来找他兑现救命之恩的两名不速之客。
“我先说好,我也不宽裕,还得还房贷……”
“我可以交房租,按市价。”没等何疏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广寒就已经开口,“只住三个月。三个月后,我们就走。”
网约车司机其实很辛苦,起早摸黑,三餐没法定时。
但何疏是个例外,像他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接活,注定他就赚不了其他司机那么多,平时交个房贷加上日常消费,每个月收入不经花,多亏自己还有点积蓄,现在有个人愿意分摊房租自然是好事。
但上哪儿租房不是租,为啥就非得到自己这里来?
再多的难言之隐也解释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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