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上传来钻心的疼,颜布布侧头对着那手腕咬了一口。
“啊!”女人惊叫一声,收回手,怒道:“居然还咬人?你这个野孩子,没有家教的东西,竟然还咬人?”
颜布布抱着面包不说话,维持着护住面包的姿势,也不起身。
不远处有人往这边看,女人到底不好意思为了个面包继续争抢,怒气冲冲地转身,拉着胖男孩走,嘴里道:“就一个破面包,咱们不要了,你爸刚找到了半袋面粉,我等下给你做饺子吃,别和这种没爹没妈的野孩子计较。”
胖男孩被女人拉着离开,还有些舍不得那个面包,频频回头看。
颜布布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蹲着,直到女人愤愤的声音消失在街尽头,才慢慢站起了身。
他从原路返回时,天上突然响起几道炸雷,接着便下起了大雨。雨点从黑沉沉的天幕坠落,冲刷着残垣断壁,泥水很快便四处流淌。
手电筒的光穿不透雨幕,颜布布跌跌撞撞地往回走,时不时摔上一跤,滚得像个泥猴。
他没有刚才那么害怕死人了,当道着歉踩过那具尸体后,还去旁边找了几张纸箱壳,盖在了尸体上。
那家原本还在燃烧的店铺,也快要被雨水浇灭,冒出滚滚黑烟。他匆匆经过时,老远就看到靠在破墙上的封琛,身影被残余的火光映照得时明时暗。
封琛身形并不高大,还因为昏睡而低垂着头,但颜布布只远远看着,心里的恐慌就被驱走,突然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他踏着雨水跑到封琛面前,看见他周身也被雨水淋湿,湿漉漉的头发耷垂下来,挡住了额头。
“少爷,少爷。”颜布布气喘吁吁地唤道。
封琛没有回应,脸色苍白得惊人,颜布布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手指慢慢往前伸,搭在他肩头上。
手指下的衣料被雨水浸得冰凉,颜布布的心也越来越惊惶。
封琛却在这时动了动手指,微微抬头,半睁眼看着他。
因为发烧,封琛眼底都是红丝,漆黑的头发耷垂在眉眼间,那张沾满雨水的脸颊没有半分血色。
但颜布布的心却终于回落,眼眶都有些发热,忙不迭地在胸兜里掏药瓶:“少爷,我给你找着药了,吃完药就不生病了。”
轰隆!
雪亮的闪电照亮天地,一道雷鸣炸响在耳边。颜布布吓得一个哆嗦,药瓶又掉回兜里。
“还是,还是先找个地方躲雨吧。”
颜布布刚才出去时,看见前方有个公交车站台没有垮塌,可以去那儿避避。
他先去背背包,但背包太重,刚背上就一个后仰,拽得他像乌龟一样,在地上翻了好几下。
他只得放下背包,去搀扶封琛:“我们不在这儿淋雨,我们去前面。”
封琛迷迷糊糊地被他扶着往前走,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颜布布被压得身体往旁倾,用尽全力才能撑住,细小的脖子往前伸着,上面鼓起了青筋。
大雨中,两人借着旁边隐约的火光,歪歪倒倒地往前走。
颜布布视线被雨水挡住,又腾不出手,只得像小狗一样甩着脑袋,将脸上的雨水甩掉。
终于到了公交站台,颜布布扶着封琛在长椅上坐着,自己又重新跑回雨幕,回去拿背包和布袋。
当他回到公交站后,看见封琛清醒了些,正斜靠在座椅背上看着他,也顾不上雨水还顺着头发在淌,便去掏药瓶。
虽然这几天气温并不低,但淋了雨的衣服贴在身上,还是一片冰凉,他哆嗦着道:“少,少爷,吃,吃药。”
封琛视线在药瓶上停留片刻,缓缓移开,又看着被泥水糊得看不出模样的颜布布,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下。
颜布布旋开药盖倒药,口里喃喃着:“我,我上次生病是吃了几颗呢?好像是,好像是大白一颗,小白两颗,小黄一颗。可,可这是长条,该吃几颗呢?个头,个头和大白差不多大,应该也,也是一颗……”
他将药和水,一并送到了封琛嘴边:“喝了药就不会发烧,病就好了。”
封琛又瞥了眼放在身旁的药瓶,那上面的药名很清楚,一瓶是健胃消食药,一瓶是维C。
“不苦的,你就,你就昂昂头,看,像这样,一下子就吞下去了。”
颜布布见封琛不张嘴,以为他怕苦,一边安慰,一边仰起脖子教他怎么喝药。
封琛垂眸看着嘴边的药,还有端着瓶盖的那只手。
小孩的手原本很白嫩,手背上有四个小窝,但此时那手不停发着颤,指甲里都是泥土,指节上还有划破的血痕。
“啊——”颜布布殷切地看着他,张开了嘴。
封琛睫毛颤了颤,也跟着微微张嘴,颜布布手疾眼快地将药倒进去,又喂他水:“快,喝水冲下去,不要吐出来。”
等封琛喝完药,颜布布将药瓶放进背包,又蹲在封琛面前,一瞬不瞬地观察着他,问道:“好了没?”
封琛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第6章
颜布布见封琛吃了药,又去掏鼓鼓的胸兜,窸窸窣窣地掏出来那个面包。
面包已经被压得不成样子,包装袋里层糊满了奶酪,他又撕又咬地弄开包装袋,递到封琛面前。
“少爷,吃点东西。”颜布布的脸从面包后探出来,“吃了面包才好得快。”
封琛本就难受着,没有半分食欲,下意识便侧头避开,但颜布布将面包锲而不舍地往他嘴边递:“少爷吃,药太苦了,吃点甜的,这种面包很好吃。”
他脸颊上糊着一道一道的泥,一双眼却黑亮得惊人,睫毛带着水,眼尾几簇便纠缠在一起。
“少爷,吃吧,吃吧。”
被颜布布殷切地催着,封琛不自觉就张了嘴,咬一口面包,让淡淡的甜香在口腔内溢开。
“我对你好不好?”见他在吃了,颜布布凑近了小声道:“我还是很厉害的,能找药也能找吃的,你不要扔掉我,我以后就这样伺候你,喂你吃东西。”
封琛瞥了他一眼,继续嚼着面包。但他到底还发着烧,只吃了一点便再也不吃了,颜布布只得吃掉剩下的一半。
封琛一直靠墙看着他,见他津津有味地吃完面包还想吮舔手指,便声音虚弱地阻止。
“……不许舔手指。”
“唔,好,不舔。你怎么样?吃了药病好了吗?”颜布布凑近了看封琛的脸,还将自己额头贴了上去。
“怎么还是这么烫啊,不是刚吃过药了吗?”颜布布带着几分迷茫地喃喃着:“难道吃的不够,还要再加上几颗?”
“……够了。”封琛摇头,“要等……已经够了。”
颜布布恍然:“对哦,我生病吃过药后,也要好几天才会好的。”
封琛此时感觉不到冷,他的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见颜布布一直发抖,便艰难地转头左右打量。
站台后方原本是个展示厅,几只大展示柜四分五裂地压在砖石下。有一只大展示柜还算完整,侧翻在地上,柜门半开,玻璃都没有碎。
“去,把里面的绒布扯出来。”他对颜布布说。
“嗯。”
展示柜里垫着一层红色绒布,颜布布呼啦啦将整张布都扯掉,抱了一大团回来。
封琛道:“把湿衣服脱了。”
颜布布上前两步,伸手去脱他身上的外套。
“脱你自己的……都脱掉。”封琛说。
颜布布开始脱衣裳,但灯芯绒面料的背带裤浸了水,扣眼涩得半天都解不开,他就在那里粗暴地拉扯。
封琛只能将他唤到跟前,抬手帮他解开。
光解纽扣这个动作就几乎耗尽了他所有力气,所以在看见颜布布不光脱掉T恤和背带裤,还开始脱小裤衩时,也没法出声将他喝住。
颜布布将全身扒了个精光,不用封琛吩咐,自己爬上长椅,将绒布往身上裹。
封琛勉强支撑到了这会儿,再也坚持不住,耳边隐约传来颜布布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深水般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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