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苏如晦猛然发现,他明明见到了江雪芽,系统却没有发布任务完成提示。“寻找江雪芽”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这个人根本不是江雪芽。
【一个拙劣的模仿者,如果宿主的演技可以得金像奖,那么她只值得金扫帚奖。】
虽然看不懂系统说的金像奖和金扫帚奖是什么意思,但是苏如晦大概知道这人是个假货了。江雪芽打小跟着师父习武,刀术卓绝,尤擅格斗刀法,比起桑持玉都不遑多让,连她都能被暗算替换,苏如晦心里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依然镇静自若,弯腰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道:“却邪见过阿姊。”
“江雪芽”点点头,“走吧,我带你去见父亲。”
仿佛有口锅扣在苏如晦心头,他手指微微发紧。真正的江雪芽在哪?还活着么?“寻找江雪芽”,找的是活人,还是尸体?苏如晦眼底铺上一层静寂的暗影,那所谓的“父亲”还是江怀苍么?
江家到底遭遇了什么?
苏如晦抬起头,转瞬间换了副腼腆的神色,“劳阿姊稍候,我去趟茅房。”
“好,我等你。”“江雪芽”笑容和蔼。
果真是“拙劣的模仿者”,苏如晦心想,江雪芽压根不会这么微笑。
他进了茅房,关上门,转身对着恭桶,正要掏通讯罗盘,不经意瞥了脚边的恭桶一眼,这腌臜东西不知多久没有清洗了,里头残留了许多人的遗留物。就看了这么一眼,苏如晦掏罗盘的手顿住了。因为他透过黄澄澄的金汁看见自己背后,茅房木门的上方缓缓探出了“江雪芽”的脸,她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的背影,苏如晦的心情十分复杂。
露出马脚了么?她怀疑我?苏如晦心头一紧。
他又看了眼金汁,“江雪芽”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这偷窥的姿态无比熟悉,之前在小楼窗外偷窥的人想必也是她。
似乎不是怀疑,而是感兴趣。这怪人好像有偷窥的习惯。
然而苏如晦若不如厕,恐怕就会被怀疑了。
苏如晦一咬牙,解开裤带脱下裤子。他感到头皮一松,背后灼灼发热的目光似乎不见了。他扭过头,人已经不在了,小心翼翼附在门缝儿上往外探看,她站在小径尽头等着,没有再上前来。
他蹲下身,急急忙忙掏出通讯罗盘。
罗盘的灵力流连通,青光符印在罗盘上浮现,他听见桑持玉的声音:“何事?”
“你在家里?”苏如晦问。
“嗯。”
“你写给我的和离书,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回答:“伏愿郎君身强体健,千秋万岁。”
是桑持玉本人没错,苏如晦放心了,道:“这句话我原样送给你,虽然不知道你愧对谁,有什么愧,但是我知道天天半死不活的没用,养好身子,才有办法弥补你愧对的人。”苏如晦飞快地说道,“厨房还有几个肉夹馍,你对付着吃晚饭,明早我回去给你做早饭。”
说完苏如晦阖上了罗盘,桑持玉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告诉他此间险境是徒惹烦忧,所以他没说江宅的情况。江雪芽必须得找,是死是活,他都得见到她。然则江宅情况不明,危险重重,还是从长计议的好。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苏如晦提上裤子,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的智商担当是受,是苏哥,嘿嘿。大概是四部作品里最聪明的受了。
夏侯潋:我很蠢?
戚隐:那我走?
百里决明:把所有比我聪明的烧死我就是最聪明的。
第9章 他被藏起来了
另一边,桑持玉望着沉寂的通讯罗盘,好半晌没说话。
“桑公子,准备好了么?”他的身前不远处,一个男人打开了一道深蓝色气旋,“这是我的秘术——无相法门,经由此门,可以去往大千世界。我修为尚浅,最远只能连通三百里地,去黑街是足够了。公子踏入此门,从此便是黑街的人了。如何,公子可还要考虑一番?”
桑持玉没有回答,只问:“你们传经要多久?明天清晨之前可以结束么?”
“公子随时都可以离开,这次只不过是让公子熟悉熟悉我们大悲殿。公子有旁的要事么?”
“嗯。”
桑持玉收起罗盘,踏入气旋,眼前移天换地,风景殊异。这是一处颓败的殿宇,空气中有炙肉的焦糊味,炽烈的篝火撞入眼帘,他的面颊感受到滚烫的热度。无数男女围着篝火喝酒吃肉,赤裸着上身互相摔跤搏杀,有的甚至滚倒在泥地里欢好。大多是秘术者,外形发生了些许变异,有人眼睛是竖瞳,脸颊上长毛或者浮现纹路。
颓圮的红墙边有许多或坐或卧的欢喜佛雕塑,每一尊佛像都正在同怀中窈窕娇小的明妃交配,各色灯笼滴溜溜打着转,在佛陀脸上罩上迷蒙诡谲的幻影。
无法在阳光下行走的人都在这里,黑街是流民、杀人犯和人渣的聚居地。其中一批人进入大悲殿成为僧侣,大悲殿赐予他们秘药,赠予他们与阳光下的世界抗衡的力量。
大殿最前方是一尊妖异的黑色千手观音像,密密麻麻的手臂扭曲着向四周伸展,让人想起海怪恐怖的触手。石像上站了一个人,那是大悲殿的主人,也是桑持玉在黑街的引渡者,黑观音。
桑持玉一进来,仿佛沸水炉子里浇了一盆冰块,喧闹声登时止息,所有人眼也不眨地望过来。曾经桑持玉是他们最大的敌人,这个男人的手上沾满了人渣的鲜血。黑街恶人账上排名前一百的人几乎所剩无几,因为桑持玉按图索骥,将他们挨个斩杀。
正前方,黑观音朝桑持玉伸出了手,桑持玉一步步朝他走去。
恶人夹道目送这个沉默的男人,在他身边絮絮低语:
“桑持玉,我的哥哥是你杀的,你还记得么?”
“我深爱的女人死于你手,你收割了她漂亮的头颅。”
“十一年前秘宗开荒,你炸死了我的丈夫。”
桑持玉走到最前面,黑观音微笑着道:“可是我们不会对你怀抱仇恨,在黑街杀人不犯法。事实上,我们早就知道你有一天会来到我们这里。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虽然你是世家遗孤,秘宗首徒,可是你手上的杀孽远比我们深重。不过,公子放心,我们不会强逼你做你不愿做的事。”
黑观音知道桑持玉来到黑街是走投无路之举,昆仑秘宗毕竟是他长大的地方,师友亲朋怎可能一朝斩断?况且桑持玉又是这等持身守正之人,能说服他进黑街,已经是了不得的事儿了。只要能从桑持玉口中得到昆仑秘宗的讯息,黑观音就知足了。
“我要向你打听一个人。”桑持玉开口。
“何人?”黑观音和蔼地询问。
人群中突然喧哗起来,大悲殿废墟进入不少脸上涂着油彩的男人。这些人扛着灵火铳,大摇大摆走进来,神情不善。僧侣们龇牙弓背,成戒备状态。一个黑发黑眸的男人缓步走进废墟,他是唯一一个脸上没有涂油彩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带火铳的人。一身纯黑色的外袍光华流转,恍有月光溅跃其上。
只要在黑街住上一段时日,便会知道这是黑街最不好惹的帮派——极乐坊。他们没有信仰,更无规矩,及时行乐是他们唯一的信条。
韩野一边拍掌一边笑,声调里带着嘲讽:“桑持玉,真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你。”
黑观音并不理他,只问桑持玉:“公子要寻何人,尽管问来。”
“不用了,他已经来了。”桑持玉的目光落在韩野身上。
韩野在千手观音像下站定,与桑持玉遥遥相对而立。韩野率先开口:“你们秘宗的人一向视我们为垃圾、毒虫,上回你们的人进黑街,统统带着钢铁面罩,说我们这儿的空气有毒,只要呼吸一口就会皮肉生疮。既然桑公子大驾光临,我专门给你准备了个金子打的。”
他将手里的东西往前一丢,一个金灿灿的东西滚到桑持玉脚边,却不是什么面罩,而是个口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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