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撒尔:“唔。”
这头龙还是很好教的!
学会了吻面礼的伊撒尔,心情也好了不少。
雪宪教学完毕,转回去继续看着前方。
两人一骆驼,持续行走在炎热的荒漠中,伊撒尔冰凉的鳞片与手掌缓解了暑热。
他们没再怎么说话了。
*
在临近荒漠的边缘,雪宪又看到了第二具尸体,但这次雪宪没在尸体身上看见圣殿纪念物。
那具尸体靠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皮肤已经风干,尸体的手放在身前,能看见发黑的指骨,看起来时代久远,可能留在这里已经很多年。
这下雪宪彻底沉默。
骆驼载着他们,因走路的动作上下耸动,连带着视野也出现一些抖动。
前面是一片丛林,他们已经走过戈壁、经过荒漠,来到了绿洲。根据雪宪在电子笔记本上看到的地图,从这里过去便是崇山峻岭,有关于龙巢的标记也到这里为止,不知道那边是属于另一艘侦察机的观察范围才没有标记,还是那边本来就没有龙出没。
走到这里,电子笔记本的用处已经不大了,雪宪想把它装回了背包里,却不自觉地放大地图,越过了巴别塔的位置,一路看向海岸线,看向做了模糊处理的栖息大陆。
他现在距离栖息大陆已经很远很远,哪怕是龙,也要经过几天的飞行才能抵达。
而且,他们走的还是和栖息大陆相反的方向。
黑色的指甲突然出现在电子笔记本上,是后方的伊撒尔伸出手,用手指向了一个区域。
“怎么了?”雪宪问。
那是一座小岛。
不,准确地来说那里有很多座小岛,伊撒尔指的只是其中一个。那些岛毗邻陆地,中间有海峡,在地图上显得不起眼,是很容易被忽略的地方。
雪宪问:“那里是……”
伊撒尔沉沉地说:“家。”
雪宪还以为他们只是在漫无目的地乱走,只是在寻找合适的巢穴,原来并不是那样,伊撒尔说的“回去”是指这里。所以伊撒尔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带他回雪域,而是直接带他去“家”里。
雪宪惊讶道:“是你破壳的地方吗?”
伊撒尔却说:“不是。”
小山一样的骆驼停止前进,跪了下来。
伊撒尔先下了骆驼,先后将雪宪也抱了下来,骆驼重新站起,慢悠悠地走开了。
雪宪还在惊奇伊撒尔说的“家”,按理来说,龙降生在家族里,破壳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巢穴,也就是所谓的“家”,但伊撒尔为什么又说那不是他破壳的地方?
伊撒尔低沉的声音说:“筑巢。”
雪宪:“……”
所以那不是“家”,只是选择了那里,想要和他在那里筑巢?
伊撒尔看出雪宪的疑惑,又说了几个字:“我的族群。”
雪宪问:“你的族群?大家都在那里筑巢吗?”
伊撒尔:“唔。”
经过几天的适应,伊撒尔似乎拾回了一些记忆,说话也流畅了许多:“我们散落在各处,在不同的地方破壳。长为成龙后化形,觉醒,回到这里。”
雪宪道:“散落在各处?你们的父母,都不在固定的地方生蛋?”
伊撒尔说:“没有父母。”
雪宪听了这句话,消化了一阵其中的意思。
他想,难道是银龙的族群生活习惯与其他的龙不一样?他记得在人类古早时期的某些部落里,也有类似的习俗:父母产下新生儿后并不以家庭为生活单位,而是直接将孩子交予部族,成为平等的一员。
“我们消亡。”伊撒尔抵着雪宪的额头,“然后破壳。”
雪宪有些没听懂了:“……消亡?”
消亡,是生命的尽头,万物的归宿。
雪宪知晓一切终有尽时。
就像人会老去,病到深处,就像他们杀死的那些猎物,捕过的那些鱼,还有那些对抑制剂忽然失效的人们,重度畸变而被送往龙屿的畸变体……
时间规律,自然法则。
生命渺小如尘埃。
他能做些什么?
他……还算是某种希望吗?
这一趟雪宪没能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他没有家,甚至不再被自己的族群需要,无论他如何不断地给自己设立目标也不会改变这一点。
仿佛能感知雪宪身上的所有情绪,伊撒尔稍微俯身,一把把雪宪抱了起来。
雪宪措手不及,下意识用腿盘住伊撒尔的腰,手搂住他的脖子,垂眸问:“怎么了?”
伊撒尔轻松地托着他:“继续走。”
雪宪反应过来,四处望望:“骆驼呢?”
骆驼已经不见了。
让它走吧。
雪宪拍拍伊撒尔的背:“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路。”
伊撒尔说:“你想哭。”
雪宪的确在胡思乱想,眼睛红红的,但还是正色道:“我不会哭的,只是觉得有一点难过。”
说完,他意识到了什么,难道伊撒尔是觉得他想哭了,所以才突然抱他的吗?就像以前一样,他要是哭了,幼龙便会来舔干净他的眼泪。
龙没有改掉这个可爱的习惯。
雪宪心里趟过一阵暖流,慢慢地绽放出微笑:“谢谢你的关心,伊撒尔。”
怕伊撒尔又来舔舔,雪宪先发制人,顺便给伊撒尔温习功课,他低下头像上午那样,在伊撒尔的面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他们已经走进了清凉的丛林。
伊撒尔的金眸变得暗沉了。
“哎——”
忽然,雪宪只觉得后背一疼,人就被推得靠住一根粗壮的树干。
紧接着,伊撒尔的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往下压,就这样吻了吻他柔软的嘴唇。
这次伊撒尔没有马上放开,而是轻轻含住了雪宪的唇瓣,好几秒后才放开。因此,他嘴唇上的温热和湿润都清晰地停留在了雪宪的唇瓣上。
雪宪没想到伊撒尔会这样表达好感。
他们四目相对,雪宪从伊撒尔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有些惊恐,但满面通红的影子。
他整个人好像比之前更热,心跳得更快,脸也比之前更红了。
但又说不出是为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着雪白圣装的缘故,刚才彻底靠过来的时候,高大的伊撒尔不自觉地闭了下眼睛,银色的长睫毛盖至下眼睑,遮住那充满野性的眸子,意外地显得虔诚。
“我、我好像没有跟你说。”雪宪磕磕巴巴地说,“我们的吻面礼,是不亲嘴巴的……”
伊撒尔露出疑惑的表情。
雪宪公正地说:“不是你的错,是我忘记告诉你。你下次不要——”
对野兽来说,人类的规矩真的太多了。
伊撒尔有人的形态,会讲人类的语言,但不表示他会对人类言听计从。
尝试过后,他已经迷恋上了人类嘴唇的触感,于是他半强制性地摁住雪宪的脑袋,再次吻了过去。
这下雪宪的眼睛都睁圆了,里面真正泛起了湿意,嘴巴里呜呜地讲着些什么。
伊撒尔品尝到眼泪的咸湿滋味,也尝到了人类口中的甘甜。
他身上的鳞片忽然开始增多,一路蔓延到了眼下,黑色的指甲增长,靠近雪宪身体的力气也更大了。
怕伤害到人类,他把手移到树干上,暴长的尖爪立刻抠入树皮中,留下道道新鲜的抓痕。
雪宪挣脱不开,又陡然失去支撑,只能胡乱抓住了伊撒尔的长发。那银色发丝很是柔顺,从雪宪的指缝中钻出来,和他整个人一样,止不住地往下滑。
忒亚光穿过绿意盎然的树梢枝丫,星星点点地投射在他们的身上。
纯洁如白纸的人类圣子,被吻得有一刻的迷失。
这样的亲昵,是没关系的吗?
反正这片土地上就只有他们。
只有他,和他的小龙。
正如他以前告诉龙的,他是龙的人类,龙是他的小龙,无论发生什么也不会改变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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