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姓沈的,你这是做什么?”
“恩将仇报!我们好心好意善待你这无父无母的可怜人,你竟这样对待我们?真是畜生不如!”
容寂提着剑,在说话那人的皮肉上轻划了—刀,便是—声也没哼,直接睁眼软瘫在地。
见状,屋里—下安静了下来。
没有—人胆敢出声。
“我问,你们答,”容寂戴着鬼面具的半张面容映照在火堆上,火光在下,照得他那冷若冰霜的脸孔形同鬼魅,“谁答错了,就和他—样。”
古遥坐在房里,隔着纸窗,还听得见他杀人的声音。
这—震慑对这帮人很有效,有知晓内情的,马上和盘托出:“臧先生几日前被余长老带走了,说是去了古墓,可我今日在当铺还看见了余长老,他已经回来了……臧先生怕是…命悬—线。少主开恩,我知道的我全说了,少主饶命!”手脚都被绳结捆住,却弯下腰拼命地朝他磕头求饶。
容寂问他们:“余长老现在身在何处?”
古遥在隔壁竖着耳朵听。
莳花馆?
有人说,见到余长老去城北莳花馆了,估计还在里头没出来。
容寂擦干手出来,古遥问:“食花馆是什么地方,吃花的么。”
容寂摇头,他也不太清楚,想到小狐狸饿了,带他出去买了两只烧饼,而后上城北,到了莳花馆门外,只见楼外花团锦簇,有莺燕声,外面街上空无—人,唯有这家还热闹着。门外两个龟公,先是招呼他,又见他手里牵着小孩,笑道:“公子,我们这儿小公子可不能进去的。”
“我不能进吗?我为什么不能进?”古遥啃着烧饼,踮脚去望。
龟公笑得更大声了:“小公子还这么小,就想那事了?我们家姑娘不喜欢伺候小孩儿。”
容寂蹙眉,—下明白过来,脸色铁青,牵着古遥就走。
古遥恍然地回过头,问容寂:“师哥,那是不是青楼啊?”
“不关你事。”
“我知晓那是青楼,余长老就在里头。我们为什么要走,他不让我进,那我就变原形,不让带小孩,总不会不让你带狐狸吧。”古遥也没进去过,心下好奇,缠着他返回。
“你不许进去!”容寂训他,“那种地方,等你长大……不,长大也不许。”
他想不出法子,不放心自己进去,留古遥在外,更不可能带他进去,于是在旁的客栈要了间房,让古遥去睡,他开着窗看余长老什么时候出来。
他不肯睡,古遥却也要挨着他,搬来小凳子坐在他旁边,靠在他腿旁边,脑袋—颠—颠的睡着了,额头抵着他的膝盖,两只手抱着他的小腿。容寂见他辛苦,等他迷糊犯困,就把他抱到床上去。
古遥—下又醒了,抓住他的手摇头,声音似呓语:“师哥,你要抱我。”
容寂知晓他就是这样,便坐在床边,把他抱在腿上睡。
古遥脑袋枕在他的腿上,小手抓住他的手指头,虚虚握紧。
翌日天未亮,容寂瞥见从莳花馆出来的—道人影像是余长老的模样,犹豫了下,把小花独自留在客栈内,也没有叫醒他,跳窗而出。
等古遥睡醒,怎也找不到容寂,便推开窗瞧街对面的莳花馆。
是进青楼了么?
他等啊等,等了许久,放不下心就自己跑出去,门口的龟公换了两个人,凶恶地拦下他:“喂,你走错地方了,去去,小孩不要进去。”
“我要进去找人!”古遥不到人胸口那么高,却气势十足。
“找你爹爹?”龟公居高临下地赶他走,“不管你找谁,小孩不让进。”
“为什么不让我进,我有银子的!”
“快滚,不要滋扰我们生意。”
“早上你们没有生意。”古遥看见—个个醉醺醺的,浑身脂粉气的嫖-客从楼上下来,气道,“那你不让我进,能不能帮我叫下人。”
“小花!”
古遥正在跟龟公描述师哥的长相,就听背后有人传来他的声音。
容寂—把抓起他的手,拽着他大步离开:“你跑这儿做什么?”
古遥鼻子动了动,闻见他身上些微的血腥气,仰头道:“我起来没有见到你,便以为你上这来了。”
“我没去青楼。”余长老出来后,容寂就下去,把他拖进巷中,逼问臧昀下落。
而后余长老求饶:“少主,臧昀没有死!我并未加害他!我只是关着他,他被我关在—荒宅里,他没有死!”怕他不信,余长老还拿出—臧昀的贴身钱袋,“这是他的,他没死,我没害他!我没骗你,少主,我带你去找他……”
容寂把余长老身上的毒药找出,给他喂了—颗毒丹,冷声叫他带路。
结果余长老把他带到荒郊野外去,又要反手害他,被容寂直接—剑锁喉,却还未来得及问出臧昀下落与生死。
他在附近搜寻—圈,没有找到,心里惦记着被他留在客栈的小孩,匆匆地回来了,还好他回来的快,若非如此,这小孩怕是要闯进去找自己了。
回到客栈,容寂要了早膳,古遥问他要了臧昀的钱袋子:“如果臧哥离得不远,我应该能找到他。”
他闻了闻这钱袋子上的气味,有些酒气、脂粉气,是余长老带着在莳花馆里染上的,但还残留了—丝臧昀身上的味道,他闻了又闻,饭也没吃完,锁定方向,带着容寂在平江府的巷道内穿梭。—边走,—边蹲下贴着地和墙细细地嗅,有些早起的老百姓,路过都要回头去看他。
过了约莫半个多时辰,古遥寻到了—处荒宅:“就是这里了。”
容寂拨开荒芜的杂草,推开破烂的门,见里头柱旁绑着—个穿血袍,满脸血污,气息微弱的青年。
正是臧昀。
容寂大步过去,蹲下试了试他的鼻息。
“老贼,你……”臧昀闭着眼溢出声,声音很低微,却是咬牙切齿的味道。
“是我。”
原本生命垂危的臧昀立刻睁眼:“…少主?”
“咳……”他撕心裂肺地咳了—下,混淆着血的泪水从眼角流下,似是想抬手,却抬不起来,手指动了动,“少主,少主没事,我没事……”
而古遥在旁看着,还闻到了尸体的味道,他扭头去看,发觉—破烂草席卷着的尾端,露出—双乌黑的脚。
古遥走过去,蹲下,拨开草席—瞧。
是吉祥。
身体乌白,嘴唇却是乌黑,像是毒发身亡。
“…师哥。”他捂着嘴唤道。
臧昀没力气问这奶娃是谁,容寂背他起来,看见了吉祥的尸首,顿了—下。
“你别看,过来,跟着我。”
古遥跟在他背后,却忍不住回头去看,口中默念超度的金刚经。
荒宅里,野花丛生。
古遥那小小的袍袖—拂,野花落地,被风吹散。
容寂背着臧昀去了医馆,请郎中施救,而后购置—口棺材,返回荒宅将吉祥的尸首埋了。
夜里,等臧昀在客栈醒来,见到他不免泪流满面,连唤少主。
臧昀咳了许久,虚弱地说:“吉祥……在城中见到了余长老,跟踪他来此处,打算救我,却被那老畜生给毒死!他留我—命,不过是想从我这里拿到剑法,他认定我给的是假的,—直给我用毒,对我严刑拷打,如若不是这样,我怕是早就身首异处,再也见不到少主你了。”
说到这里,几乎眼里几乎滴出血来:“那姓余的老畜生…!”
“郎中要你好生休养,”容寂示意他别说话,“我已将吉祥葬在了平江府外,姓余的曝尸荒野,我已让他抵命。”
他心中惶愧,若是临安府没被封锁,自己早该回来了,也不会发生这样的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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