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十有八.九是要不回来了,不如送给薛照微做个顺水人情。
薛照微看他一眼,颔首:“多谢。”话音落下,他的身形便消失不见。
属下欲言又止:“城主……”
沈怀之抬了抬手,示意他噤声,慢慢伸手按了按被薛照微剑碰过的脖颈,一道细细的血线——那是被薛照微的剑气割伤的。
他已经是天下少有的大宗师境界高手,刀枪不入,放眼天下也稍有敌手。但是今日在这位藏雪君面前,他却觉得……毫无还手之力。
“不愧是天下第一人。”沈怀之问身边的手下,“鹤月君不仅好友遍天下,连招惹的人都不可小觑,你说是吧?”
“但是藏雪君再怎么厉害,也未必敌得过雪原上那位大妖。”属下道,“那一位可是上古时的大妖,离成仙只差一步。”
“那也说不定。”沈怀之起身,“毕竟连我也试探不出这位藏雪君的深浅。江灯年还真是招惹了个大麻烦。”不过看来藏雪君和江灯年之间的关系,倒也未必如世人传的那样,至少在他看来,藏雪君倒是对江灯年在意得紧。
就像是恶龙的逆鳞,触之即怒。
“夫人如何了?”沈怀之又问。
属下:“夫人一直在催促我们的人去中原正式提亲,城主,我们何日启程?”
“过段时日。等他心甘情愿留在这里再去中原。”想到对方一副自以为心思瞒得很好的模样,沈怀之唇边的笑意也真切了一点,“他撮蹿着你们早日去中原,不过是料定中原的世家大族不会同意这门婚事,到时便会前来解救他。”
他虽不惧怕中原那些世家大族,可是若是一招不慎叫人跑了,就得不偿失。
“但城主不是答应过夫人要先提亲么?夫人那边又该如何回禀?”
“北荒气候恶劣,中原人生地不熟,距离又远,路上耽搁个一年半载也是时常的事情。”沈怀之淡淡道。
属下嘴角抽了抽,想起自家城主为了把人弄到手使的不光彩手段,相比之下,这点事情也不算什么了。
属下又禀告了一番城中的日常事务,由沈怀之裁断,不多时,一个浅粉衣衫的女修急匆匆跑进来,她是城主派在夫人身边伺候的人。
“城主,夫人不见了!”
另一边,谢归慈和穿着一身水红曳地长裙、眉心描着花钿、蹲在窗户边沿上的慕蘅来面面相觑。
下一刻,谢归慈面无表情地重重关上了窗户。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你们大概知道慕三这个憨批遇到什么生死危机了。x
第26章 隔云端05
谢归慈:我真傻, 真的。
他怎么会相信慕蘅来能够遇上什么生死危机?
谢归慈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遏制住捏碎手里头铃铛的冲动。
慕蘅来在外面使劲地拍窗子:“江十,让我进去!!”
因为顾及着会引来追兵, 他没有敢放开嗓子吼叫,但是架不住他一直拍窗子,“砰砰”作响。
谢归慈面无表情地推开窗子, 慕蘅来匆忙跳进来,也不顾石榴红裙被窗户边上的石头棱角割破一道, 拍着胸膛喘了口气:“江十, 你太不给我面子了吧,这么紧急的情况你居然把我关在外面!”
他喊江灯年“江十”倒不是因为江灯年在家中排行第十,而是当初慕蘅来第一次见江灯年, 脱口而出“江湖夜雨十年灯, 你的名字是来自这里吗?”, 从此后慕蘅来便时常将他名字喊成“江十年”,久而久之, 便简称“江十”。
普天之下,只有一个慕蘅来才会这么叫他。
谢归慈淡淡地瞧着他:“你认错人了。”
“不会吧!”慕蘅来抬眼看过去, 这才借着烛光看清楚了谢归慈的脸, 美则美矣,却截然不是记忆里的那张脸。
“!!”
他“噔噔”后退了两步, 肩胛骨径直撞到身后的石头墙壁上, 睁大了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谢归慈。
“可是我是定位到江灯年的铃铛在这里,才找过来的!”他说着视线缓缓下移,落在被谢归慈捏在手心的金铃铛上, “如果你不是江灯年, 那他的东西为什么在你这里?”
他有理有据, 且理直气壮,竟然令人无法反驳。
竟然忘记了,铃铛的定位功能是双向的。他当初也没有告诉慕蘅来这回事,但他自己摸索出来,并且活学活用。
谢归慈看了眼手心里泛着金色流光、周围隐约有灵气流动的铃铛,决定再维持一下自己编造出来的谎言。
“我是江灯年的道侣。”
他这句话甫一说完,慕蘅来眼底就闪过恍然大悟的神色,不等谢归慈再开口解释什么,慕蘅来已经为他自动补全了逻辑。
“哦,我知道了。一定是江十现在有急事不能赶过来,所以才让你帮忙来救我!我一早就听说他有个绝色道侣,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他打量过谢归慈,不觉露出亲近的表情:“江十是我兄弟,你是江十的道侣,自然也就是我的兄弟了!你放心,等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中原,我一定带你吃香喝辣,在整个仙门横着走。”
他眉眼跳脱,言语间肆意洒脱,有着西洲城最顶尖世家才能养出来的底气。
还有天真。
慕家慕蘅来,是个天生的自来熟。都说鹤月君交游甚广,可是在谢归慈自己看来,他哪里比得过这位慕家的三公子人缘好。
——天下间没有慕蘅来相处不来的人。
谢归慈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你先把这身打扮换掉。”
北荒之地,因为红色的染料难得,所以会穿红衣、穿得起红衣的人极少。慕蘅来这么一身红衣,可不就是个明晃晃的靶子。
慕蘅来眨眨眼睛,顺从地点头:“我早就想把这身衣服换掉了。”
一柱香后,慕蘅来穿一身降紫色滚着银线边的圆领锦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他许久没有穿过男装,就连先前在秘境内的时候也是穿的绫罗裙,不为别的,就是女修的裙裳更加华美精致,色彩也更加艳丽,更符合慕蘅来的喜好。
不自在地扯了扯袖子,又摸了摸束头发的玉冠,慕蘅来拉过谢归慈,毫不见外,就开始“叭叭叭”地说起来:“我们得赶紧离开天镜城,不然沈怀之那个神经病的人很快就会追上来,我们就跑不掉了。他手下养了一批宗师境的死士,实力可以比肩大宗师,如果我们被这群死士发现围攻,后果不堪设想。”
“我本来想自己找机会逃跑的,但是沈怀之用卑鄙无耻下流的手段封住了我的修为,害得我别说回中原,能活着走出北荒都不可能!我实在没办法了才向江十求救的!你知道沈怀之是谁吧,就是天镜城的城主。”
他语速飞快,不带停顿地说了一箩筐话,又没有很清晰的条理,几乎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纵使是谢归慈,也都用了还一会才勉强理清楚其中的条缕。
谢归慈给他倒了杯茶。北荒之地的茶叶自然没有中原那么好,都是陈茶,不知道煮过几遍,茶水颜色已经淡了。好在慕蘅来也是少年时就离家历练的人,对外在之物并不挑剔。何况是谢归慈亲手倒的茶,对着这么一张昳丽绝色的脸,就算是黄连煮成的药,慕蘅来也能面不改色喝下去。
趁着他喝茶,谢归慈才终于找到能够插话的机会。
“你先说一说事情具体的前因后果。”
“好。”慕蘅来喝完茶,颠三倒四把他从北荒秘境里出来后到今日为止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期间穿插对沈怀之卑鄙、无耻、狡诈的控诉十数遍。
他在秘境里被困了好几年,终于碰到了秘境入口打开的日子,结果刚一出来,就遇上了北荒数十年难得一见的沙雪。
——北荒最恶劣的天气之一,酷烈严寒,是中原来的慕蘅来根本想象不到的。冷得滴水成冰,定火咒、恒春咒等等用来保温的咒法根本施展不开。许多修士直接被活生生埋在厚厚的沙雪下,倘若半柱香没有挖出来,就会因为严寒和无法呼吸的双重因素迅速成为一具冻僵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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