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御史先生,这是不是错了……”他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上好像有一柄小锤子在不停地砸,“联姻的不是某一位殿下么,选亲会都已经召开了。”
“没有错,子爵大人,”这位倨傲的御史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微笑,“这的的确确是陛下的旨意。”
“老师……”留燧明求助似地望向陈彤,却见她的眼眶已经涨红了。她应该早就知道了这个旨意。
“是皇帝陛下的恩泽,成全您与兰赛特·西里尔斯。”御史抬手放出了终端的投影,网络媒体上已经铺天盖地的都是相关的新闻报道。
“深藏的跨国恋情”、“不娶皇室的Omega却只钟情于曾是敌人的Beta”、“放弃帝国之花的痴情人”……留燧明从密密麻麻的文字里捕捉到了这些信息。
“这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和他有这种……”下一瞬,他怔住了。这些新闻的是他和西里尔斯在那天的选亲会上说话的场景。
繁茂的紫藤花为前景,像是飘着一层朦胧暧昧的紫色薄雾。他们站得不算近,但西里尔斯看着他,他却因为不愿直面对方而低着头转动手里的高脚杯。
这个构图,这个回避的姿态,哪怕当时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就连自己现在看来,竟然会觉得有种堪称“近君情怯”的神态。
不仅有这一张。还有在联邦的时候西里尔斯来探望他的照片。桌子上那束蓬勃鲜红的花束,在一片浅淡的病院背景里显得那么惹眼。
留燧明说不出一句话,他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
御史看着留燧明的眼眶慢慢变红,然后泪水无声地滑落下来,在面庞上留下湿痕。他轻叹了一口气,示意陈彤为年轻军人除去肩章与领徽。
这个过程好像被陈彤刻意延长了,她也在流泪。双手颤抖,几次没有能把领徽解下来。她曾一手带着留燧明成为军人,训练他成为舰机驾驶员。
现在也要亲手将这些从他身上剔除。
留燧明的眼泪越流越凶,但始终保持着立正的姿态。
他或许没有多少雄心壮志,也不追求荣誉。可心里也有着身为军人的骄傲。
御史为留燧明挂上象征贵族的绶带,并递给他敕封的金册。见他迟迟不接开口道:“一介平民被封为贵族可是无上光荣,子爵可不要拂了皇帝陛下的美意。”
在即将离开之际,陈彤突然扑过来抱住了留燧明:“燧明……燧明……对不起……”她的眼泪洇湿了留燧明的肩膀。留燧明呆立良久才道:“为什么要对不起我,老师。您没有做错任何事。”
“……只可惜今后再也不能聆听您的教诲了。请代我向师母问好。”
留燧明从没有觉得走出营区的路有那么长。周围有他的无数熟悉的同僚,但都没有上前和他说话。留燧明从他们的眼中读出了惊诧与失望。
如果是帝国之花的某一位殿下嫁去联盟,会被称为深明大义、肩负重任,甚至还能博得国民的怜悯与爱戴,激起军人更加奋勇的决心。
但偏偏是他。一位被“打造”出来的战斗英雄,一个曾孤身撞舰的军人。铺天盖地的媒体造势令他有口难言。竟然在被俘虏的时候就与敌人产生了感情,即使现在两国已经签订了和平协议,可怎么看他仿佛都写着“通敌叛国”几个大字。
留燧明机械地迈动步伐跟着御史,即刻起他的一切将受到监管直至被送往联邦。
“留燧明!”
一只脚已经踏上营区门口停着的悬浮梭,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将他已然放空的思绪拉回来。
“柯恩娜……”他看着那个飞奔而来的女孩,却被保镖拦在了几米开外。
她脸上满是愤恨的泪水,“你忘记吕叶是怎么死的吗?!”
“你爱上一个杀死我们同伴的人吗?!”
她的话语振聋发聩。留燧明下颌颤抖着,想告诉她,想对所有人咆哮:没有,我从来就没有爱上敌人,从来没有通敌叛国!
但没等他做出任何回应,就被强塞进了悬浮梭。里面已经坐着一个女人,头发紧束,一袭黑色的衣裙。
“请不要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与任何人接触,子爵大人。”她的表情和她的声音一样冷峻。
“我是您的礼仪教习,莱特妮。外面的那位女士是您的恋人吗?”
“不是,”留燧明艰涩地说,悬浮梭已经启动,柯恩娜的身影越来越远,“只是曾经的战友。”
“那就好,”莱特妮整理了一下裙摆,“倘若您和别人有恋爱或者别的什么不良的关系,请趁早断掉。”
“我不仅要教导您关于礼仪方面的事,也会监督您婚前的贞洁。”
留燧明怒气上涌:“我不是那些家族里用来换取利益的Omega!”
莱特妮反笑,并不在意他的无礼:“子爵大人,您还不明白么?无论是Alpha、Beta还是Omega,只有可用,才是有价值的人啊。”
接下来的日子,留燧明不得不学习各种礼仪。莱特妮以要求皇子皇女的标准来要求他。若是记错了餐具的使用顺序或者形体稍有懈怠便会被戒尺惩罚性地敲打。并不怎么痛,但却让人倍感屈辱。
他还被要求练习演讲,掌握社交套路,甚至连微笑时唇角的弧度都有讲究。
“即使是只有十六岁的两位殿下,都比您做得更好。”面对留燧明非常明显的懈怠态度,莱特妮恨铁不成钢。
“那为什么不让任何一位殿下去?”留燧明冷笑,“我本来就是个战争孤儿,能活到现在都很不容易。您能指望我有多高的素养呢?”
莱特妮愣了一下,说:“您以觉得为什么要送您去。因为联邦点名要的就是您,留燧明。”
这件事的内里有太多无法向外界坦明的地方。联邦要一位“英雄”而不是一位“贵族”,摆明了就是要打压帝国内部的反抗势力。皇帝难道不清楚么,但一边是掌中的明珠另一边是无关紧要的人,选择非常明了。
为了将儿女留在身边,封一个平民做贵族再顺水推舟的送出去。这和平的代价约等于无。
因此授意媒体造势,将此美化为一个成全“有情人”的故事。一切都是这么顺理成章。
只不过这都是留燧明不知道的事罢了。
“我知道您心有不甘,”莱特妮叹了口气,难得对他说出心里话,“也知道您还偷偷藏着以前的专业书籍,我叫您背的联邦各大家族关系谱您也一个字都没记住。”
“您可能觉得贵族们虚荣、阴险。但这也是战场,虽然不同于您经历过的炮火,可凶险程度一点也不低。”
“我不是在教您礼仪。”
“我是教您能在社交场里‘活下去’的办法。”
“您是维系和平的存在,是不穿戎装的军人。”
留燧明看着她,紧束的头发、黑色的衣裙让她确实有着一种“战士”的气质。
“您不会再驾驶舰机了,把注意力放到眼前的事来。”莱特妮话语无情,却也是事实。
“和过去的一切道别吧。”
再见到赫利欧,是得到莱特妮的特许。只有短短十分钟的交谈时间,还得在她能看到的地方。
青年双眸布满血丝,下眼睑有浓重的黛青色:“燧明……我找了很多人,但是、但是……”他低头将十指插入自己的金发里狠抓。
留燧明看着他的模样,感觉有很多话想和他说,但临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他们在同一家孤儿院长大,从无知稚童到帝国军人。从没有经历过真正意义上的分离。
他一直追随着赫利欧的脚步。只要是赫利欧的话都会听。只要是赫利欧欧的决定都会做。只要是赫利欧的梦想都会去努力帮助其实现。
他一生只做得好一件事,就是当赫利欧的“僚机”。
“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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