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弦勉强睁开眼睛,看上去神情恍惚,木慈微微松了口气,赶紧把人背起来,跟管家擦身而过,对方要走了钥匙后,如同蛇一般阴冷的目光始终盯着他的背影。
木慈顾不得多想,背着左弦赶紧往楼下去冲去。
余德明跟高三生显然没想到木慈居然真的能成功,看得目瞪口呆,而左弦看上去出气多入气少,几乎没有半点血色,三人重新忙活起来。
好在左弦本人还有点意识,先跟他们要了点吃的,才吃完就立刻躺下去睡着了。
吓得三人差点魂飞魄散,还以为白忙活了一场,好在木慈试了试对方的呼吸,又听了听心跳,确定离阎王爷来接人还需要些路程,这才松了口气。
趁着左弦休息,余德明犹豫片刻,问道:“要不要告诉清道夫啊?”
“干嘛告诉他,人是木哥救的。”高三生鄙夷道,“他又没出什么力,再说他也不在乎。”
余德明温声道:“好歹大家都是同伴。”
“我看他可没这么想。”高三生嘟囔着,却也没再坚持
最后还是余德明去跟清道夫说了一声,对方没表态,只说了句知道了,高三生一听更来气,拽着余德明就回来了。
到吃午饭的时候,木慈试图喊醒左弦,可对方只是无动于衷,继续跟他的周公下棋,只好放弃。
反正左弦已经缺席那么多顿,想来也不差这一顿。
画家果然没有问起左弦,而是继续开始挑选模特,这天被选中的是高三生,他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自己,神色瞬间就从迷茫变成恐惧,他下意识看向余德明与木慈,期望他们能拯救自己,可两人也无计可施。
“我……我不要!”高三生躲避开画家伸来的手,跌跌撞撞往后退去,带翻了瓷盘跟刀叉,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我不去!!!”
画家叹息道:“真遗憾,不过这样的姿态也很动人,不过我想你不会乖乖跟我走了,看来不得不采取一些必要的手段。”
她拍了拍手,几个仆人就拧住高三生,将他硬生生拖走,走廊里回荡着年轻人凄厉的叫喊声:“木哥——救救我!救救我!”
清道夫无动于衷,平静地起身往回走。
琳娜擦了擦红艳的嘴唇,端着葡萄酒摇晃,冷笑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只知道闹脾气。”
杀马特也怪笑了两声:“我还以为有好戏看。”
这时琳娜又看向木慈,轻佻问道:“说起来,你不救他吗?”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只是画个像而已。”木慈干巴巴道,“我想晚饭会再见面的。”
琳娜忍不住笑出声来,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他的言不由衷。
而木慈跟余德明只是默默起身离席,谁都没有再说话,从刚刚的情况来看,那个年轻人恐怕凶多吉少。
唯一的好消息是,左弦在下午三点醒来了。
阁楼的褪色只是在左弦的身上中止,而没有复原,他现在看上去简直像个白化病人。
不过左弦倒是很自得其乐,他拿着一个洗干净的红苹果,与雪白的手指一对比,显得更为惊人,愉快地打了个招呼:“下午好,我是禁果。”
木慈情不自禁:“……你有病?”
第49章 第二站:“伊甸画廊”(17)
一开始木慈的确以为左弦只是在开玩笑。
直到对方摇动铃铛,却没有一名仆人到来时,木慈才意识到那是一句双关。
左弦所说的并不只有苹果,还包括他自己。
这让木慈下意识抄起壁炉上放着的烛台,利落地去除蜡烛,用尖刺部分对准眼前白化病人一般的左弦,慢慢退到门口,警惕无比:“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如果冒着死亡的威胁带出来的是个脏东西,那现在解决掉也不算太晚。
他确实不敢杀人,不过清道夫一定很乐意代劳。
“放松,放松。”左弦立刻举起双手,红苹果滑稽地被捧到高处,他看上去一脸无辜,微微颤动的白色睫毛比以往更让人心烦意乱,像是两只扑火的飞蛾,“我只是转职而已,又不是换个马甲,最多就是从叫做左弦的模特,变成叫做左弦的苹果。”
木慈费劲地理解他的话,慢慢放下手,问道:“简单来讲,你还是左弦对吧。”
左弦赞许地打了个响指:“没错。”
“那就行了,我管你是什么东西。”木慈松了口气,把烛台放回原位,走过来坐在左弦边上,严肃道,“其他的可以等会说,我现在有一桩麻烦要你解决。”
左弦遗憾道:“难道是在资本社会里生存久了,连你这样的人都开始学会压榨可怜的病人了吗?说说看,什么事。”
木慈并没有理会,而是老老实实地把褪色人跟管家的事重说了一遍:“你比我聪明得多,你看能不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原来你是为了利用我才来找我的。”左弦捧心道,“好伤心啊,要我也没有办法的话,那你岂不是白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了?这样做生意可是会破产的。”
“不会啊。”木慈淡淡道,“反正想不出办法,我今天晚上也不一定能撑过去,如果能找到你或者你的尸体,也算了结我一个心愿,我倒是觉得稳赚不赔。最多就是你的价值没有我想象得那么高,赚多赚少的问题而已。”
左弦微微顿了顿,总算收起他的表演欲,以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木慈,似乎是没有预料到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沉默半晌,左弦才说道:“你知道吗?虽然伊甸园的树叫做善恶树,可是夏娃跟亚当吃了果子之后,却知道了羞耻,得到了智慧,怎么想也应该叫做智慧树吧。”
“嗯……智慧树上智慧果,智慧树下你和我?”木慈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谨慎地应和了一下左弦。
“你很富有童趣啊……”
“我确实有个很健康的童年。”
左弦微微叹了口气,他从床上走下来,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被看光,肩膀上的血眼此刻黯淡无光,像一块落在画布上年代久远的红斑,捞起睡衣穿好严肃道:“总而言之,作为你的金苹果,虽然你没有办法,但是我的确想出一个办法来了。”
木慈眼睛一亮。
三点半时,木慈摇动着铃铛,之前才把他们俩赶出阁楼的管家匆匆赶来,并没有丝毫不快,服务业做到这个份上,实在不能不让人心生敬佩。
“管家,我们都认同这三幅画是出色的,你说对吗?”木慈干巴巴地说着话,下意识看向左弦。
左弦只是笑眯眯地看着管家,看他的表情似乎在想着怎么迫害对方。
管家显得非常骄傲,对木慈的目光也变得温柔起来:“这是当然的,客人,我很惊讶您对于美竟有这样的洞察力,这实在难能可贵。”
这是什么意思?拐着弯骂我没有艺术品位吗……
木慈忍不住抽搐了下嘴角。
而这时左弦突然跳出来,挡住管家的视线,然后一下子就被管家推到边上去了。
噗——
“这三幅画就像是有生命的一样。”强忍住笑意的木慈努力背着左弦告诉他的那些话, “需要让它们定期活动活动,清理一下灰尘,保养一下,否则这样的佳作被提前耗尽生命,干扰欣赏者的判断,那就太可惜了,不是吗?”
“您说得没错。”管家面不改色地感慨道,丝毫不受边上的左弦干扰,他抬头看了看画像,似乎有些不自然起来,“他们看上去的确……需要些保养了,这实在是我的疏忽,我会让仆人立刻来取走它们的。”
木慈心里激动无比:“那就有劳了。”
果然,仆人很快就来拿走了那三幅画像,同样毫不留情地推开了试图打扰他们工作的左弦。
木慈望着空荡荡的房间,顿时长出了一口气,坐倒在扶手椅里,伸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忍俊不禁道:“你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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