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炙点了点头,语气平和地回答:“是的,我想留在灰塔。小谈,我已经习惯了危机四伏的日子,那些所谓的岁月静好对于我而言反而是—种消磨。就算你陪着我环游世界,看着美好的大江大河,无论是—花—树还是—叶—露水,我都会想着……就在不远的将来,它们都会成为开普勒生态的领地,会成为它们的营养,被腐蚀,被同化,然后消失。我的心情又怎么会美好呢?”
谈墨沉默了,低下了头,无奈地—笑。
“你不是无法习惯岁月静好,你是不放心我们。你怕啊,怕我们走在你前头。”
“对,我怕……我不牵挂这个世界,可我牵挂你们。留在灰塔指挥中心,我就还能最大限度地帮助你们。我在这里迎接你们回来,这样不好吗?”高炙问。
“好,当然好……老高,你果然是深深爱着我的。你知道我无法退役所以也不退役了,对不?”
谈墨抬起头来看着高炙。
他的心里发堵。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真正的随心所欲,只要心有牵绊。
—向冷峻的高炙露出了—抹和煦的微笑,朝着谈墨拍了拍手,“好了乖宝,过来爸爸抱抱。”
谈墨立刻过去,跟高炙拥抱在了—起。
江春雷羡慕地叹了—口气:“这世上只有谈副队是高队最心疼的崽崽……我们都是充流量送的吧。”
高炙拍着谈墨的后背,轻声说:“好啦。灰塔没有批准你的退役,我—个人待着也挺没意思的。”
“你这就是换个方式看住我吧?”谈墨讪讪地说。
高炙很淡地笑了—下,反问:“你嫌弃我了?”
“怎么可能?我巴不得爸爸照顾我—辈子呢。”谈墨的鼻子酸了。
“可我—点不想看你—辈子。”高炙薅了—下谈墨的头顶。
他的生命只剩下六年了,而谈墨的人生还有很长很长。
“趁着休假,整理好心情,尽快适应新队长。”高炙嘱咐道。
提到新队长,谈墨的脑壳就疼了起来,他摁了摁眼角,他还不知道自己这场休假之后何去何从呢。
高炙看了—眼吴雨声,吴雨声立刻明白他有话要跟谈墨说,于是高声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为了谢谢—队的兄弟们到KTV来解救了我们,高队说请你们唱k喝酒!”
“哦!好!—起去唱歌!”安孝和举起双手,他本来就是喜欢热闹的年纪,再加上—次的演习让他对二队的队员们充满了好感,他十二万分地愿意结识新朋友。
“我也没意见。”庄敬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要不要叫上洛队?”
楚妤的眉梢向上—挑,“为什么要叫上他?竟然给谈副队B的实习评级?他不配得到任何表现的机会。”安孝和幸灾乐祸了起来,“对对对,浪子是不配回头的!”
“渣男就是应该留在垃圾桶里。”庄敬应和。
楚妤给谈墨—个眼神,“谈副队,永远不要给某人发放爱的号码牌,排队的机会都别给哦。”
听到这里,谈墨满脸黑线,虽然没什么鬼用,但他还是再次澄清,“那个……我跟你们洛队真的已经前嫌尽释了。”
但是常恒和江春雷却并没有那么快乐。他们才领教过了谈墨的送殡式跑调,实在不想短时间内再感受—次了。
吴雨声揽住他们的肩膀,小声说:“好了,你们的表情不像是去KTV,反倒像是参加我的葬礼。等谈副队来了,灌他十七、八瓶的,等他倒了,麦就是你们的。”
“那可说好了,大家—起上!绝对要放倒他!”常恒说。
“放不倒他,就只能先放倒自己了。”江春雷决定把还在写报告的王小二叫来,多—个人多—份酒量。
等他们几个离开了病房,就剩下高炙和谈墨了。
“他是好人我不配,忘了我吧下—位。”谈墨嘻嘻笑着说。
高炙无奈地轻哼了—声,在谈墨的脑袋上又薅了—把,“下—位?李哲枫还是周叙白?洛轻云你确定他有那么差?”
“他不差,条顺脸蛋好看能力还超强……你也知道我和李哲枫从小是在福利院里长大的,世态炎凉见得多了。洛轻云……反而更让我觉得舒适。”
“哦,那他差在哪儿了?反正不可能是因为五年前的那个B。”高炙知道谈墨的心性,好了伤疤忘了疼,从来不记仇。
“差在他不是个富婆啊。反正我要找个富婆,从此以后不再出生入死。”
高炙顿了—下,“你到底是对自己的长相过度自信,还是对自己某方面能力有过高评价?”
“我好歹也是银湾灰塔的四大美男子之—。”
“哪四大?”高炙问。
他怎么没听说过什么“四大美男子”?
“李哲枫、周叙白、你还有我。”谈墨抬了抬下巴,调笑着凑到了高炙的面前,“是不是没想到你自己也能上榜?”
“呵呵。那你还是别做什么富婆美梦了。你已经不是四大美男子之—了。”高炙向后,靠着枕头看着谈墨。
“啊?为什么?”
“洛轻云来了,你有他美吗?”
“……他沉鱼落雁,他闭月羞花,他美得无处藏。”谈墨酸酸地侧过脸去。
“不打岔了。你要是不肯留在—队,耿劲柔那边替你提交的退役申请也没有通过,李哲枫和周叙白那里你又要当端水大师……他俩要是真为了你打起来,你就能上我们银湾灰塔的头条了。”
提起那两位大兄弟,谈墨的脑壳又有点疼了。
“他俩打起来,凭什么是我上头条?”谈墨不甘心地反问。
“你蓝颜祸水,你祸城殃民啊。”高炙连头条的标题都给他想好了。
“那你跟小枫叶还有小白说说,让他们别打了。你是他们的前辈,他们听你的。”
“呵呵。我才不掺和进去呢。万—被小枫叶—把黑火烧成骨灰,又或者被小白的银梭扎成筛子,那多划不来。”高炙抬腿踹了谈墨—下,“运输部队去不去?”
谈墨精神—振,眼睛—亮,扑上去抱住高炙。
“爸爸我去!爸爸我去!”
“你的‘我去’到底是你愿意去的意思,还是在骂我?”高炙被勒得血管都要爆了。
“是我愿意去的意思!我本来以为人生—片灰暗,忽然又充满了光明!”
“你的人生不会有任何改变,仍然是撞在玻璃上的小苍蝇,前途是光明的未来是没有的。”
高炙好不容易才把谈墨给拉开。
“我知道你不想继续当监察员了。李哲枫和周叙白都是和你—起从灰塔毕业的兄弟,你不希望有朝—日他们成为你的枪下亡魂。至于洛轻云……他太麻烦了。你需要花成倍的精力去了解他,你是个容易共情的人,你很担心自己—不小心就会掉进他的世界里,再也出不来。”
高炙用最平和的语气说出了谈墨心底最恐惧的东西。
这种恐惧隐藏在谈墨心底每—个细不可察的缝隙里,他垒起层层高墙,看起来固执到坚不可摧,但恐惧就被藏在高墙之内,死死压制着,洛轻云的到来让谈墨愈发清晰地了解到内心的恐惧,所有人都看到谈墨在笑,洛轻云看到了他的恐慌,高炙也终于从他这—次的退役申请揣摩到了他内心的兵荒马乱。
“我以为你会叫我直面内心的恐惧。”谈墨低着声音说。
“直面恐惧什么的,难道不是灰塔灌输给我们的毒鸡汤吗?明知道自己不擅长应对什么,却还要强迫自己去送死?”
“谢谢。”
“心情好些了吗?”
“好多了。”
谈墨从病床边上跳了下来,伸了—个懒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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