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遇也远远冲他悄无声息笑了笑,眼睛亮亮的。
陆沉稍显放心,却一直拿捏不住那疯子少年的思维,隐含忧虑。
果然那少年并不对顾遇的话引以为威胁,反而疯子般低笑了起来——如此好看的雄虫少年笑起来本该也是美的,但他的笑和他这虫一样,嘶哑惊悚毫无温度,令在场所有虫毛骨悚然。
“你以为我会在乎我自己吗?”
那少年勾起诡异的笑弧:“为了阿瑞斯,为了雄虫国度,为了理想,献出我的生命——!”
这话如同魔咒回荡在会堂内,几十只面具虫竟齐声跟随,如同某种诡异的宗教仪式:“为了阿瑞斯,为了雄虫国度,为了理想,献出我的生命——!”
顾遇始料未及,所有面具虫竟像毫未顾忌那少年的性命般,齐齐冲了上来,不管不顾。
在场面即将失控之际,忽然场外扩音器传来话语:
“我是帝国元帅兰德尔切里克斯,自愿进场交换虫质,里面所有虫,全部停下伤害无辜虫质的一切行为……”
孟留骤然起身,顾奚拉也来不及拉住。
面具虫们停下了动作,转头。
场外果然逐渐走来一道白色军装身影,军披风与淡金色长发在风中翻卷着,使他仿佛来自遥远天际,亦将随风逝去。
面具虫们让了路,兰德尔如入无虫之境般,一步步缓缓走入,目光第一眼寻找了站起的黑发雄虫,随后又收回,来到了少年前。
顾遇的枪口还停在少年额头。
少年微偏头,额头碰了碰枪口,反问:“这就是你们诚心交换的态度?”
兰德尔温声道:“顾中校,把枪放下。”
中校意味着军虫,军虫意味着遵守上级一切指令。虽然不爽,顾遇仍把枪放下了。
却就在他收枪的那一瞬,场内突然爆发了一道枪声,不知从何处而来。随即,一道又一道接二连三“嘭嘭嘭”响起,虫质们慌然喊叫,抱头逃窜,雄虫国度成员们也始料未及。
枪声到处乱飞,顾遇下意识朝他家少将几步赶去,将他扑倒在地上,护进怀里。
陆沉也下意识翻身使力,要把他护在身下,二虫僵持着竟都以搂抱姿势趴在了地上。
孟留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也来不及思考,听见枪声时便以为是雄虫国度要害兰德尔,几步扑了上去,试图将他护住,扑得兰德尔睁大眼睛,神色空白。
密密麻麻的黑衣军虫从入口处包围了过来。
原来所有的枪声,皆是一开始埋伏在周围的他们开的。兰德尔入场只是吸引注意力的饵子,一开始他便是有备而来。
危机至此彻底解除。
第一军团第三师,控制了雄虫国度所有参与此次行动的成员,枪全部是麻醉用的。为了从他们嘴里得到更多情报,军部暂时不打算要了虫命。
那只雄虫少年,亦被逮捕了起来。
顾奚抱头蹲在地上,看了一眼孟留那边,又看了一眼他弟那边。
他雌父的,是虫是鬼都在秀。
只有他是单身狗,靠。
此次劫持事件落下帷幕,唯一一只遇害的雌虫遗体很快被医护虫员盖上白纱,搬上担架抬了出去。
会堂中心熙熙攘攘,来往皆是医护工作者与押解恐怖分子的持枪军虫们。
顾遇坐在台子上,亦被医护虫员逮住,就身上的擦伤涂抹药水,进行消毒。
幸好陆沉也被检查了一番,尚未查出任何伤势。
孟留也在扑向兰德尔时,受了一点轻度擦伤。兰德尔冷凝着眉眼,强制着他接受医护虫员的疗伤。
现在本正是最需要元帅忙事的时候,兰德尔却推拒了一切事务,神色冷得仿佛凝上一层霜,盯着孟留伤口被彻底处理好。
他不想质问雄虫为什么冲出来,因为他们都心知肚明原因。
孟留却并不心知肚明兰德尔如今对他的态度,只好就着受伤的虚弱样子,扯住金发元帅的衣角问:“你又要去忙了吗?”
兰德尔见伤口已经处理好,一直紧吊的心才松了松,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周末……能回来吗?”害怕兰德尔不满,他又紧接着说,“或者你能允许我来找你吗?”
兰德尔经过一周末的时间,早已冷静了下来。
见孟留忽然一夜间,比以往更加小心的态度,他后知后觉明白了些什么,随即失笑地揉了揉雄虫的头:“你当然能来找我,不要多想,好吗?”
“你知道我的性格……”兰德尔顿了顿,神色恍惚有些哀伤,重复了一遍他曾对雄虫说过的话,语调几乎轻不可闻。
“我说过,我们之间,一直都是我的问题。”
“你没有任何错。”
兰德尔在副官埃维尔及一众军官们簇拥下,往前走了一会儿,忽然回头,在军官们纳闷时,朝愣愣坐在那的黑发雄虫笑了一笑。
那是孟留很熟悉的,属于兰德尔某种情绪的笑容。
他不知道他俩现在具体如何,兰德尔对他的感情又还保留多少,他不敢赌。他只能朝前一点点试探,但感谢,万幸他愿意给他机会继续靠近。
孟留正兀自出神着,忽然听见会堂里一虫的尖叫。
几乎所有手头有事的虫们,全停下动作看了过去,差点以为又出了什么大事。
可孟留觉得这声音怪耳熟的,他望去——
可不就是顾遇吗?
白发雄虫几乎要从台子上蹦下,后知后觉忆起方才夺枪的那一幕,看着身边同样不解的陆少将,失声道:
“少将,你刚刚,你刚刚——是不是站起来了?!”
第59章 曙光
陆沉眨眨眼,竟像一时呆了,重复了一遍:“我能站起来了?”
顾遇心跳加速得厉害,面颊兴奋得绯红,递去双手:“陆沉,试一试,再试一试。”
又突然醒悟到什么,他一拍脑门:“不能乱试,陆老师你先乖乖坐着,我去找医生……医生!医生!你快来!”
顾遇不管三七二十一,随手逮过一个路过的大夫,硬把虫往这边拽:“你来看看,陆少将的腿,它、它……”
太多话涌上嘴边,他吸了吸鼻息,像要急得呛住。
陆沉的手伸了过来,稳稳地不容置疑地摁在他手腕上,顾遇飘忽的心情才像跟着稳稳着了地。他看着陆沉,渐喘匀了气息,总算冷静下来。
一旁医生很是无语:“顾中校,我理解您激动的心情,但您也不能乱抓虫啊,我看脑子外伤的,和您这专业也不对口啊。”
陆沉说:“我们会去医院检查的,麻烦您了,不好意思。”
顾遇挠挠后脑勺,有些懊恼。陆沉让他把手递过来,他迷迷糊糊照做了,陆沉却两手撑在他两手上,试图自己再度站起来。
顾遇心提到了喉咙口,手掌合拢,握稳他的手。
陆沉低着眉咬牙,身体颤颤巍巍,像风里即将被吹散的蒲公英,富有力量的身躯却反差得摇摇欲坠。
时间几乎漫长且煎熬。
甚至所有虫都停下了手头工作,出神地看着台边那一幕,如丢了魂魄。
破碎天花板投射下的阳光,披洒在二虫身上,金边勾勒辉映他们的身躯,莫名显出神圣的圣洁仪式感。
他们都像是在发光。
终于,陆沉站起了一瞬。
随即,难以支撑地前倾倒去,像蒲公英受不住狂风的压迫不得不低头。
顾遇却上前一步,张开双臂,将他的陆少将护在了怀里。紧紧相拥,嘴唇几乎抖得说不出话。
“少将,你真的,真的可以站起来了……”
“嗯。”陆沉将头枕在他肩上,眼睛盈着同等喜悦的笑意,“遇遇,我能站起来了。”
在场没有一虫,不为这一幕深深触动。
虽然仅仅只有一瞬,可这一瞬,他们已经等了太久。
首都星中心医院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医生透过镜片,神情严肃至极地对着检查单。
他的对面,顾遇与陆沉则如将被判刑的犯人,神色同样严肃又紧张,等待医生的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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