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有鬼,我害怕(修真,宠文)(26)
憨厚老实的微微一笑, 少年挠挠头,坦诚道:“说起来我还从未见过谁的资质比少爷好的,竟在短短四年的时间看完千卷兵书,甚至倒背如流, 运用自如。”
末了,他似乎叹了口气:“只可惜老将军……却没发现少爷的这个才能,若是让您从小就与大少爷一起上课, 只怕您在谋略和军事方面的才能,不比他差的。”
听他提到柳玄英,柳君伏极淡的眸中才有了一些色彩:“你说的, 是真的吗。”
少年不假思索:“那是当然!大少爷上课的时候,所有的王公贵族都比不上他一星半点!我原以为他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小少爷你在军事方面的才能,竟然丝毫不弱于他。”
柳君伏一手扶在门上,平淡的眸中难得有些欣喜。
外面的少年不知他在想什么,自顾自的继续说:“您比他差的,也只有武功而已。可武功这种东西,在我看来还不如聪明才智来的好。战场之上武功固然重要,可更重要的,是谋略和智慧!嘶,怎么老将军聪明了一世,却在这种小事上糊涂了呢?”
柳君伏不言不语,少年仿佛在门外思了又想,想了又思,也没能明白老将军为何糊涂了。
最后望着面前紧锁多年的门,一连叹了好几声:“从前我常常听人说,天妒英才。如今一想,可不是天妒英才吗,您明明是一个惊艳才才的人物,却偏偏有这样一段荒唐的经历。”
天妒英才。
柳君伏在门后无声冷笑。
少年似乎又看了紧锁的大门数眼,又叹几声:“大少爷出征已有四年,本来说好顶多去一年左右……不过想必,他很快就要回来了。到时候若是有军功,是一定有官职的,也许他这次回来,少爷您就可以出来了。只要您能出来,您的才华很快就会被老将军知道,他知道后一定会很高兴,说不定就会接纳您……”
他欢欢喜喜的说出一大段,柳君伏却像听不下去一般,冷冷打断道:“接纳我?”
少年点点头:“是呀,接纳您!”
“我不需要。”浅浅吐出这四个字,柳君伏自负道:“我不需要他的接纳。既然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没有出现,那么今后,他也就没有必要,再出现在我的身旁。”
这番话,很冷漠,很骄傲。
也很真实。
看着从门缝中渗出的月光,他淡声道:“从他关上这道门的那一刻,不是柳家抛弃了我,而是我,抛弃了柳家。”
门外的少年,微微睁了眼。
不止他睁了眼,林怀君也很惊讶的睁开眼。
一睁眼,柳君伏三丈之高的石像,就矗立在前方。
石像面容不悲不喜,不吭不卑。自有一股令人折服的威严。
天妒英才。
真的是,天妒英才。
垂着目惋惜良久,他又重新闭上眼。
还是这处屋子,屋子的房门也依旧是紧锁着。
又是春日,外面晴空万里,毫无一丝白云。
被风拽下的大片杏花,徐徐的飘散着,时而成片落下似是一场庞大的花雨,时而星星点点,宛如美人面上滑下的泪滴。
柳君伏散着发坐在桌上,清澈的目凝视着门上的缝隙。
远处,皇城街道上。
早有士兵将百姓拦在街道两旁,让即将返城的大军通行。
百姓们站在士兵身后,抬头拼命向街道的尽头看去:“哎,听说了没有?这次咱们与大辽的战争打赢了!嘿,要知道我们梁国可是从来没打赢过大辽啊!”
“别说了!大辽这个国家毫无信用!这次开战之前明明说好的,只是咱们国和他们打,哪知最后他们竟拉了其他的国家,真是太不讲信用了!”
“啊?还有这种事?那这次领兵的将军是谁?能把这种稳输的战打赢了,他回来必定封侯啊!”
“嘿嘿嘿,说起这个肯定要吓你们一跳。你们听我说啊,这次咱们国家一开始领兵的,是一位姓陈的将军。后来在战场上辽国使诈,这位陈将军不慎中计阵亡了……”
一人插嘴:“主将都阵亡了,那这场战是怎么赢的?你可别说有什么神仙庇佑,我可不信。”
方才说话透露的人道:“你别插嘴啊,听我说完嘛!咱们国的主将确实阵亡了,但是这次随军出征的士兵中,有柳老将军的孙子……”
刚刚插嘴的人又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柳老将军的孙子,你你你…你你说的,是柳玄英?”
那人没好气道:“的确是柳玄英没错,但是大哥,你别插嘴啊!”
插嘴的人连说了几声抱歉,发誓自己再不插嘴,透露消息的人才接着道:“提起他,我就先给你们先说个关于他的奇怪事情。柳玄英此人啊,据说生来就是为了打仗,在他三岁抓周的时候,抓住的就是他们柳家淬神枪,当时就把柳老将军乐得合不上嘴,直说他今后的前途不可估量。”
“可也是那一天,全家人都因他抓住的东西直乐呵的时候,柳府门外来了一个老道士。老道士自称是个修真者,柳家人就立马把他请进去。当时柳玄英的爹娘还没战死,客客气气的问那道长来此是何意思。老道士说,他御剑路过此处,在天上往下望了一眼,发现下面被一层厚厚的黑云遮蔽着,就随意掐诀算了一卦。这一算不得了,发现这城中再过不久就会出现一个邪祟,这邪祟祸国殃民,倘若一出势必会搅得凡间涂炭生灵。”
人们从未听过还有这么一桩神奇的事,忙问:“真的假的?那后来呢?”
说话的人道:“柳家人吓了一跳,又见他是冲着自己家来的,忙问他这个邪祟是什么。老道士很沉得住气,没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对柳家人道,想要杜绝这个邪祟出现,唯有让柳家的两个小公子不见面,让其中的一个跟着自己学道。否则,邪祟定然祸乱世间,而两人的前途,都会偏离原来的轨道。”
一位听客再也听不下去:“跟着他去?这怎么行?你说这件事发生在柳玄英三岁的时候,也就是说那时候柳君伏也才刚刚出生。让一个刚刚出生,或者前途无量的孩子跟着他去,柳家人怎么可能同意?”
说话的人道:“他们家也是这样想的,老道士没强求,只是连叹几声,说什么两个孩子都是有仙缘的,又说什么凡事自有因果定数,别人始终左右不了。”
众人听完他说的这桩奇怪故事,都道:“奇是奇怪,只是我觉得并不可信。”
说故事的人笑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况且此事实在太夸张,我也不怎么信。好啦,咱们回到刚刚的问题上,我们梁国的陈将军死后,大辽与其他几个国家联手攻打我们,那时候还是小士兵的柳玄英……”
绘声绘色讲了一通,突听人群中爆出一阵惊呼:“来啦!军队过来了!”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个骑着黑马神驹的俊美少年。
少年穿着沉重的银甲,面容狂俊,眉宇犀利杀伐。似是发号施令惯了,他仅仅是骑在马上,也有一种不容抵抗的大将之风,无形中在现场形成一种威严,平复了人群的骚乱。
他身后跟着庄严肃穆的军队,军队队伍整齐,步伐一致。在空旷的皇城大街上每落下一步,都发出一阵阵叫人心惊的脚步声。
望着这样一支队伍,再看看前方黑马上的人,众人低头小声道:“我的妈呀,这真的是一个少年人吗?柳玄英这个人,若说他不是为战事而生,我都完全不信啊!”
这边大军驶入皇城,那边一人慌慌张张的跑向一处屋子:“小少爷!小少爷!呼呼……”重重喘息一阵,他用力拍着木门惊喜道:“小少爷,好消息啊,有好消息…呼…”
一直凝视屋门的柳君伏淡淡道:“什么好消息。”
来人又喘几声,接着一口气说到底:“天大的好消息!大少爷今日回朝了,现在正去皇宫受封呢!”
柳君伏一怔,忙从桌上下来跑到门边:“哥哥回来了?”
外面的人道:“不止回来了,还立了大功!此次拿下辽国的三座城池,皇上高兴坏了,就算不被封为异姓王,也至少是侯爷呢!”
☆、杏飞梦碎(四)
柳玄英, 果然封侯了。
少年封侯,这乃是多大的荣耀。足以让不少人为之惊叹。
他回柳府的这一天,柳府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大家都等候着这位新封的小侯爷。
但他回来后没有与众人同欢,而是直奔柳老将军所在的屋子, 遣散众人与他单独商谈。
他们爷孙两人所谈的内容没有人知道, 大家唯一知道的,是柳玄英出来时俊朗的眉发自内心的昂扬着, 手中紧紧握着一把钥匙。
在他之后,柳老将军面色阴沉,大为不悦。
柳玄英在门外冲柳老将军深深行了一礼后, 大步跑开。
他跑的很快,很急。像是有什么烦恼多年的事物, 终于有一日能将它解决了。
“大少爷……不,现在该叫侯爷了……您回来了!您终于回来了!”守在君伏门外的少年一见远远跑来的黑衣少年,兴奋得跳起来。
柳玄英大笑着一把将他抱住,狠狠拍了拍:“谢谢你, 谢谢你帮我照顾君伏。”
被他抱着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知道门里的少年等得太久,忙道:“小少爷一直在等您。他可厉害了, 仅仅四年就读完千卷兵书!”
柳玄英放开他,几大步迈到紧锁的房门前:“阿伏,我是哥哥, 我回来了!”
屋内的柳君伏从听见他步伐的那一刻就僵了身子,藏在白袖下的手微微颤抖着。如今听他呼唤自己,颤着呼吸轻轻道:“哥哥,你回来了?”
回答他的不是柳玄英的声音,而是一阵慌慌乱乱开锁的声音:“我回来了,不止回来了,这一次我要带你走!”
带你走——仅仅三个字,忽地叫泪水弥漫了白衣少年的眼睛。
听着外面开锁的声音,他试着张了张自己的嘴,试了许久才发出一丁点声响:“带我走,我们要到哪里去?”
大锁猛地砸在地上,外面响起一个声音:“终耀城。那里是我打下的城池,此次回朝皇上让我驻守那里,以防外敌侵扰。为了带你走,我特向皇上求了圣旨,爷爷再没理由把你关起来了。”
话毕,柳玄英两手抓着门边,似乎有些紧张:“阿伏,我要开门了!”
柳君伏眼泪早已滑下,滚烫的泪水迷住他的双眼:“你开吧,我准备好了。”
话刚落音,紧锁多年的大门终于大大开启!
还未看清屋内的陈设,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至亲弟弟的容貌,仍旧保持着开门的姿势,一道白色的影子就立马撞进他的怀中,紧紧搂住他的腰。
柳玄英动作一怔,微扬的面上却立即滑下一滴泪。
隔了好久,他才放下开门的动作,弯下腰将怀中的人紧紧抱住:“不哭了,不哭了。哥哥在这里,哥哥在这里。”他明明在安慰着人,自己眼里的泪水却是从没断过。
风过,两人身后雪色的杏花,徐徐散下。
他们流着泪,一直看着他们的少年人也抹着眼角。
受他们的影响,打坐的林怀君猛地睁开眼,眼眶就红了一圈。
谢林一怔,完全不知怎么回事,急切道:“道长怎么了?”
林怀君当着他狠狠吸了下鼻子,真诚道:“太感人了。寂尘真是个好哥哥。”
闻言,谢林伸手在他背上拍一拍,并边拍边道:“别难过,既然他是个好哥哥,那说明柳君伏有所依靠了。”
重重点点头,林怀君又吸了一下鼻子:“嗯。”
再次闭眼,从来千篇一律的地点终于有了别的变化——不再是那处昏暗无光的屋子。而是,一个繁华府邸的门前。
柳玄英从马上下来,一手掀开背后马车的车帘,微笑道:“君伏我们到了,这里就是我们今后要住的地方,终耀城。”
柳君伏扶着他的手臂下来,举头往前方陌生繁华的府邸看去。
府邸修建的十分雄伟,高高的牌匾用金色的字勾勒出不一样的权利与地位。
“这里是?”
柳玄英笑着答复:“皇上亲赐的府邸,也是我们今后的家。”
家。
柳君伏心中一动。
画面再次一转,这次两人在此已住了许久。
在这住了许久的柳君伏很满意这个地方,此处没有将他牢牢锁住的屋子,没有嘲笑他的人,也没有欺负他的人。
有的是从前想碰却无法碰到的杏花,还有曾经想见却永远隔着一道门的哥哥。
可以说,柳君伏很喜欢这里。
他很好学,对军事一事微有迷恋。无奈他虽然天资聪颖,但始终开智时间比常人晚上许多,但他丝毫不放弃,除了柳玄英处理公务时,他都会与他虚心请教。
对于他柳君伏军事上的才能,柳玄英惊叹了无数次。时常说:“小伏不但人长得好看,军事上的才能更是让人叹为观止。若是从前就开始学,即便是我在这方面也无法与你相比。”
柳君伏很谦虚:“我能有这天,还是多亏了哥哥。否则我此生只怕都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来到这里,兄弟二人关系变得愈发不错。
一天中几乎有七个时辰呆在一起,谈天说地,云游策马。
这个日子可谓是无忧无虑,别无烦恼。
这种无忧欢快的日子过了三年,三年中柳君伏长大了不少,比如个子增了点,面色亮了些,再不是从前的黯淡无光。与他体型相貌同时跟着一起改变的,便是他惊人的才华,与卓越的军事能力。才华和谋略再也隐藏不住后,他渐渐被所有人知晓。至于柳玄英,人变得更有担当,也更成熟稳重。
在柳君伏十三岁的那天,他带着他去终耀城边最高的山上燃放烟火,并带着他放飞天灯。
天灯上寄托着两人的梦想,有柳君伏希望哥哥一生平安,逢战必胜。有柳玄英祝愿弟弟无忧快乐,长命百岁。
天灯放飞的时候,两人在山上抬头仰望着它,看着他越飞越远,最后带着两人的愿望,消失在黑夜中。
☆、杏飞梦碎(五)
好景不长, 柳玄英十七岁时,皇城的柳府便家书一封,告知柳玄英说柳老将军不行了。
柳玄英闻言后,把着弟弟练字的手骤然一颤。
柳老将军这个人, 很多时候极其迂腐。比如柳君伏出生将门世家,四岁时被发现不适练武, 柳老将军便视之废物, 将其一关就是六七年。
可纵然如此,他对柳玄英却是真的好。
好到叫柳玄英无法对他说出一句重话。
很多时候柳玄英想不通, 为什么他能如此偏爱他,却不能将他的爱分出一点点给弟弟。难道……对他来说,高强的武功就真的胜过一切亲情吗?
柳君伏对柳家的一切都没有感情, 柳玄英却与他不同。
此番柳府传来的噩耗,对他而言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镇守终耀城三年之久, 四周一片祥和,没有外族来犯。故此,皇上特许柳玄英回城探望。
柳玄英回城的当日,天空中下着茫茫大雨, 望一眼送他到门口的弟弟,柳玄英还是开口:“你真的不与我回去看一看?”
柳君伏握着一把伞,淡淡垂着清冷的眉眼:“有什么好看的。”
“……”隔着雨幕, 柳玄英终究是长叹一息,没有强求:“不去也罢,也免得你们两人尴尬。我走的这段时间, 你自己注意身体。”
柳君伏颔首:“哥哥小心。”
终耀城属于梁国边境,离皇城尚远。
数月后,柳玄英回城之事不知被谁透露,一时间他国乘虚慌忙来犯!
此任梁国皇帝胆小怕事,得知此事后大惊失色,连下三道圣旨命身在柳府的柳玄英速速归去!
他国来犯,柳君伏身在终耀城中。
看看躺在床上时日不多的爷爷,再看看皇帝陛下连下的三道旨意,柳玄英不由握拳大骂:“趁人之危,不可原谅!”
床上的柳老将军被他吵醒,睁眼道:“去吧。你是将军,将军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哪能被亲情牵绊。”
他如此一说,柳玄英再不反驳,含泪将双膝往地上一跪,冲他道:“为了国家安慰,玄英不能尽孝床前,望爷爷恕罪!”末了,红袍一扬,就此离去。
哪知,柳玄英策马回终耀城的路上,又有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敌人退兵了!
退兵的原因有驻守终耀城的将士群起抵抗,有百姓愤之怒起,还有,柳君伏叫人出其不意的计谋。
这一战,胜得漂亮。
敌人犹如潮水,突然涌来,又突然退去。
没带走一丝一毫的好处。
叫天下震惊,叫梁国震惊,叫时日不多的柳老将军震惊,也叫柳玄英震惊。
他知道弟弟在军事谋略上天赋异禀,也想过将他培养成一位谋士。
可他却还未想过,柳君伏如今,已经能担大任了。
看完这段记忆,林怀君有许多的疑问。
睁开眼见谢林依旧在看着自己,他忍不住道:“柳君伏好厉害。只是我看的明明是他的记忆,为何有些地方不是围绕他来?就比如这一段,重点讲的竟是柳玄英,给人的感觉倒像是柳玄英的记忆。”
谢林坐在他的身旁,想了想:“大概,是他想把这段关于自己的记忆掩瞒起来,可偏偏又要告诉你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只能把柳玄英曾说给他听的话制作成一个片段,如此即告诉了你,又瞒住他的秘密。”
林怀君静坐一会:“他为何不直接用自己的记忆?”
谢林摇摇头:“谁知道,也许,是他的记忆太狼狈,他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最狼狈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