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和我的猫谈恋爱(50)
他会收集一塑料袋的蜻蜓,然后去高层放飞它们。
说是放飞,其实就是在窗口把它们像落叶一样撒下去,看到有的蜻蜓飞起来了就很高兴,好像是在给予它们自由。
没有顾忌它们的翅膀有没有因此受伤,没有想过为什么下雨前它们飞不高,也不曾担心没飞起来的那一部分会怎么样。
他只能看到因为他被迫振翅的那些蜻蜓。
他以为自己在赐予,其实那是因为他才被剥夺的自由。小孩子因为无知而天真有想象力,也因此残忍。
夏炘然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印象很深,糜知秋说,“我这是伪善。”
夏炘然实在不记得自己是寄了什么内容,糜知秋才会这样回复自己,那些话好像刻意冷酷,又好像带着内疚。夏炘然却莫名地感到柔软,他一直知道糜知秋好似什么都不在乎的洒脱之下装着许多细腻的东西,这一刻他终于实实在在地碰触到了一点。
伪善的人怎么会记得那么多年前因为自己而没能飞起来的蜻蜓呢。
夏炘然听到了下一首歌的前奏,按了一下后退键,然后切成了单曲循环的模式。
他想,就是因为总这样,才能记住歌词吧。
有的时候一站路的时间是一遍歌,有的时候一站路格外长,是两遍歌。夏炘然听到那个总是很欢脱的声线在底色快乐的配乐里柔和又干净,好像听多了,都透出了一点悲伤。
“一温柔间节奏就缓了,爱来爱去差不多,活该我就愿寂寞。“
他想起旅行的时候,糜知秋睡觉时总爱把自己团在一起,被子也揉得乱七八糟,不是压在身下就是压在腿下面,衣角乱翘,露出柔软的腹部,如果侧躺着腰线会陷下去。夏炘然每次醒得比他早,都会在光线昏暗的房里感到晨间的某种冲动。
这种感觉有时候也会出现在连着麦的夜晚,糜知秋总是会说着说着没了声音,呼气声像羽毛从听筒里探出来,轻轻刮一下夏炘然的耳朵。
夏炘然有很多很多情意和耐心,本不期许过对方看到全貌。
但得到回应后,有些时候他又觉得太难藏住了。
耳机挡住了外界的声音,夏炘然看着对面写着这一站的站名才发现已经到了,有些慌乱地拉着箱子赶在最后几秒出了站。
即使是一个城市,不同的地方也会有不同的味道,高铁站就是异乡的匆忙味道,而到了学校这里,离开的列车形成风压,卷来穿堂风把他的衣服吹得压在身上,夏炘然甚至怀疑自己已经产生了错觉,好像闻到了糜知秋宿舍在做火锅的味道。
等出了站他才发现,是车站门口刚开了新的火锅店。
不知道糜知秋是不是算了时间,正好给自己发来消息,夏炘然刚想回“已经到了”,就发现糜知秋是发了一张图片过来。
手里的行李箱被地面刮蹭出噪杂的声音,和耳机里还在循环播放的歌一起变成了背景音。
夏炘然差点忘了自己临走前还写过这样一张明信片。
还是誓不罢休的口吻。
他站在原地有点羞耻地捂住眼睛,不敢细看自己说的大话,想叹口长长的气给两个月前年轻的自己听。
离开英国的那天他刚刚改签了机票,提前了一天回去还没有告诉任何人,抱着那种无法回头的,破釜沉舟的冲劲。
可是夏天过到了尾声,剧情已经走远了!就像偶像剧里女主本来是想报复男主,但爱上对方后才被发现自己的初衷,夏炘然又想出了新的毫无关系的比喻。
他看糜知秋这阵仗八成要嘲笑自己了,连先下手为强这招都放弃了,决定干脆乖乖说“确实追到你了。”
糜知秋却比他更快一步发来了消息,“即使你不追我,即使你什么都没做,我们现在也已经在一起了。”
夏炘然感到地铁口又吹来了风,把他的衣服和心一起吹鼓了起来。
夏炘然难得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直到糜知秋又发来了新的消息,“夏炘然,不用你跑得快,是我愿意跑得慢。”
耳机里的歌又重新播放了一遍,因为听了一路,这次似乎不用默念,而是自然而然内心就有声音和第三句重叠在一起。
“你知道我真的不是冷漠,一深情时总不知所措”。
夏炘然其实一直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这首歌,因为这太像糜知秋了,好像无所谓,好像在说我不会唱情歌,但是温柔到一目了然。
夏炘然也突然知道了自己为什么敢写这样一张明信片,不是因为他真的突然抱有一腔孤勇,而是糜知秋所有的回信都在告诉他“来追我吧”。
第59章 色相
人生是一个个坡,高低起伏连绵不绝,而每个坡靠得太近时,自己都会一叶障目,错当这是一座大山。太小的时候觉得去学校是山,和朋友有矛盾是山,后来觉得中考是山,高考是山。大三就像大学的分水岭,从铆足劲感受大学生活,一下跳跃到思考未来。
盟主这种万年宅男都开始投简历,准备找一份实习。
糜知秋问他是什么样的工作,盟主总结为,“全面撒网重点捞鱼。”
和他追妹子一个方案,于是也和他追妹子一个结果,捞上来一个空空的网。
夏炘然则是只投了一个公司,一周后就通过了,盟主还去取了一下经,回来的时候神神秘秘地拉着糜知秋说,“你知道他绩点多少吗?那是人类考出来的成绩?”
糜知秋拉上包的拉链,“他就是为了这份实习去交换的,课程完全对口。”
他拍了拍盟主的肩,“这位渣男要多和他学学。”
盟主装作伤心地倒在自己的椅子上,“如果我拥有了一份实习,我也会一心一意的。”
糜知秋下楼的时候看到远处的夏炘然正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旁边站着两个女生。
夏炘然和别人站在一起的时候会显得更高,低下头说话看上去格外温和。他之前说下午的时候要去公司交一趟材料,所以穿了白衬衫,似乎一下就因为褪去了彩色的服饰变得成熟了很多,眉宇间一下就多了份绅士,又好像多了份陌生。
夏末的热不是蒸腾的,是细微的风和黏糊的手心,糜知秋没有走过去,就站在宿舍门口看他,夏炘然却好像余光一下就发现了他,朝他笑了一下,然后把纸递给了女生还和她们指了一下自己,就走了过来。
糜知秋本来一直盯着夏炘然看,这一下从他身上找到了熟悉的样子,又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目光在地面和鞋尖转了一圈,才看回夏炘然身上。
夏炘然很自然地伸出手,“要不要帮你拿包?”
糜知秋和他并排走,“你是接孙子放学吗,还帮忙拿包的。”
夏炘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自损八千,有些好笑,“你想当我孙子当然也是可以的。”
这个城市的九月一点也没有入秋的意思,叶子还蓬勃得绿着,空气闷闷的,每一阵风都像在输氧。他们两绕了远路,走一条有树荫的小道,这里几乎像是人踩出来的一条路,树叶和草木的味道很浓。
夏炘然发现糜知秋难得在讨论辈分这种大事时沉默,看了看他埋头露出的发旋,换了个话题,“怎么下来的这么慢?”
他没有一点责备的意思,真的只是问一下,糜知秋却语气突然变差,“所以你就给其他女孩子联系方式?”
就像把嚣张扔在桌子上,一副你看着办的样子。
夏炘然笑了起来,感觉糜知秋和以前确实不一样了,那些他明明可以藏起来的介意却都被可爱得陈列了出来。
夏炘然低头亲了一下他的发旋,看到微微卷着的头发被压扁了一点。
糜知秋捂着脑袋矮了点身子,抬起头有点懵得问,“你以为出卖色相就解决问题了?”
夏炘然没有说话,拽着他的手低头亲了糜知秋。
树木偷偷为他们藏起秘密,没有给阳光透露一点艳色。
糜知秋感觉自己在氧气缺失的里被一只手顺着大腿一路往上摸,因为吻带着欲望,又好像因为吻温柔得只是抚摸。
他微微睁开眼睛,看到夏炘然的睫毛柔软地耷拉着,脸上带着笑说,“这才叫出卖色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