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108)

　　景老板万没想到还让一个学生替自己的生意操心了，连忙爽快道：“没事儿，你随便拍，我信得过你。”
　　“别了，”王野不假思索，“这玩意儿你就得从源头杜绝。”
　　景老板：“……”
　　莫名有种别人教育了的微妙感。
　　李骏驰看出景老板的担忧，低声替他问王野：“就这么拿眼睛看，你画的时候不会忘了吧？”
　　王野抬头，目不转睛观察屋内装饰最繁琐复杂的一面墙：“记的不是实景，是感觉。”
　　李骏驰不太能跟上艺术创作者们缥缈的思路，有点担心地瞄景老板，怕他觉得王野不靠谱：“景哥，我这个同学吧，他就是……”
　　“就是这样，”景老板高兴得不得了，全然没注意李骏驰，和王野说，“我跟上一个画手就讲了，要实景的话我直接拿个高清照片彩喷好不好，保证细节清晰，但那样不对，我要的是一种高于实景的艺术感，要让海报第一眼就给人以美的冲击力！”
　　李骏驰：“……”
　　你俩真是完美甲乙方。
　　林雾全程安静，看完一个场景，剩下的时间就看王野。
　　他没这样直观地见过认真的王野。专注，沉默，因为心无旁骛，给人一种难以接近，更不敢打扰的压迫感。
　　但又格外的有魅力，另一种更迷人的帅气。


第80章
　　这几天气温突然陡峭升高, 仿佛一列原本匀速往酷暑去的列车毫无预兆提了速，白天像烤箱，晚上像蒸笼, 宿舍里根本待不住。
　　同学们的学习积极性前所未有地提高，有课的上课贼积极，没课的也找空教室自习或在图书馆扎堆，总之，哪里有空调哪里就有我。
　　但还是有人例外。
　　林雾：他没出去？
　　葛亮：嗯呐，还搁那儿画呢，连姿势都没变, 我怀疑他从昨天晚上坐那儿到现在就没挪过窝。
　　因为景老板催得急，王野从接了活就开始埋头苦画，这一阵林雾怕打扰他，自觉减少了聊天频率, 可又想知道他的情况，只好从侧面打探了。
　　林雾：你们宿舍不热？
　　葛亮：咋不热, 我半夜热醒好几回。我是真服了，真的, 就野哥这毅力，干啥能不成啊，别说画个画，就是他说要上天给人摘月亮，我都不带当比喻听的, 那就是行动方案。
　　林雾让葛亮逗乐了, 回：你野哥上天也是要和太阳肩并肩，才不干摘月亮这么文艺的事儿。
　　葛亮回：那你可说错了，摘月亮这个事儿野哥贼上心, 要不是还有技术难关，我估计他已经下手了。
　　林雾：他放过月亮吧[扶额.jpg]
　　葛亮：我说没用，他要送人，说有个朋友一看见月亮就开心，也不知道是谁[摊手.jpg]
　　林雾：“……”
　　今天是周日，葛亮才醒就给林雾传递信息，哈欠打得都快淌眼泪了。当然这事儿王野是不知道的，林雾不让告诉，葛亮也想偷摸助攻，两人不谋而合。
　　这会儿“每日一助”圆满完成，葛亮把手机往旁边一扔，继续来个回笼觉，深藏功与名。
　　大早上的阳光就像火焰喷丨射器似的，333里，李骏驰极不情愿地醒来，向外翻身抹一把脸上的汗水，然后就看见林雾躺那儿举个手机，像是想发信息，又犹豫着不动。
　　李骏驰见怪不怪了，他给无数恋爱中的同学们打过工，太了解这种一颗心全被另一个人占满的状态。当然，这个比喻对于林雾和王野的兄弟情可能并不合适，因为据李骏驰观察，这俩可比正常处对象的恩爱多了。
　　擦掉脸上又冒的一层汗，李骏驰起身，下床。
　　听见动静的林雾看过来：“醒了？”
　　“嗯。”李骏驰一边往洗漱池走，一边和他说，“王野画得挺顺利，你不用太担心。”
　　林雾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屋里还一个跟甲方有关系的呢：“景老板说的？”
　　“嗯，”李骏驰点头，“昨天景哥找我下礼拜过去顶两天女鬼，顺带说了两句，说王野初稿已经给他看过了，就是他想要的样，根本不用怎么改，修几个细节就让王野继续画了，还一个劲儿跟我说王野有才，好家伙，都快夸出花了……”
　　林雾听得认真，心情不住地往上飞扬，自己被夸的时候都没这么骄傲过。
　　李骏驰：“总而言之一句话，我这回可真是给他帮了大忙，找的人太对了，除了脾气硬点儿，没别的毛病！”
　　脾气硬？
　　林雾心一下子提起来：“王野跟景老板发火了？”以王野的性格，如果景老板让他反复改图的话，还真有可能暴躁。
　　“那倒没有，”刚拧开水龙头把脑袋伸过去的李骏驰，在哗哗水声里提高音量，“就是说王野和他聊微信的时候从来不发表情——”
　　林雾：“……”
　　景老板你是玻璃心吗！
　　同一时间，509里王野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此时葛亮已成功进入回笼觉深处，睡得呼呼，原思捷在刷牙，早一步洗漱完毕的江潭拎着打包的垃圾袋往门口提，路过王野背后，见他手机还在桌面震动，而戴着耳机画画的王同学全然无觉。
　　江潭伸手过去，指关节叩叩王野书桌。
　　王野回过神，一下子摘掉耳机，以虎的速度把电话拿了起来。
　　从江潭的角度正好看见亮起的屏幕——闹铃8:30，备注：说晚安。
　　这是……事项提醒？
　　江潭自大一就开始用手机给全天设定作息表，十分善用闹钟+备忘录+便笺等各种功能提高每日效率，对这个太熟悉了。
　　但是王野？？
　　这位同学可是期末考试都不带设定起床闹铃的。
　　迷惑归迷惑，江潭向来缺乏好奇心，提醒完之后，本打算走了，奈何王野同学这回竟然不打字，直接发语音了：“睡没？”
　　……江潭加速离开现场。
　　333宿舍里，林雾正在跟夏扬探讨白天在哪里睡觉效果更好，宿舍里有床，但太热，教室和图书馆里有空调，但趴桌子上睡不舒服，还影响周围刻苦的同学。
　　后来任飞宇也加入了，三人正聊得热火朝天，林雾手机一声“叮咚”。
　　“睡没？”王野的声音带一点疲惫的沙哑，但也因为这样，难得显出些许温柔。
　　夏扬和任飞宇对视一眼。
　　任飞宇：“咱这个讨论是不是就算结束了？”
　　夏扬撇撇嘴：“能不结束嘛，信不信晚回一秒那东北虎都能杀过来？”
　　任飞宇用力点头，他太信了。
　　“李骏驰，”夏扬忽然喊骏马同学，“你接不接活？”
　　“哟，”聊这个李骏驰可不困了，“你要给我生意？”
　　夏扬：“给我物色个对象，别的嘛要求没有，就要乐意跟我聊天儿的，那话恁么说来着，点灯说话儿，吹灯做伴儿，清早起来梳小辫儿！”
　　李骏驰：“……”
　　没睡呢。——林雾打字回复。宿舍兄弟都在，实在不好意思发语音。
　　可能是看他打字了，王野也改成文字：这几天咋样？
　　林雾：如果热不算问题的话，就没问题了。
　　王野：白天别在宿舍睡，找个有空调的地儿。
　　林雾：有空调没床，睡不踏实。
　　王野：那就是你还不够困。
　　林雾：……
　　很好，和夏扬、任飞宇一早上没讨论出子丑寅卯的问题，人家王同学一句解决了。
　　王野：初稿昨天弄完了。
　　林雾：[撒花.jpg]
　　王野：[你还能再敷衍点吗.jpg]
　　林雾：[用一颗真挚的心向我最亲爱的伙伴洒下漫天花雨.jpg]
　　王野：……
　　林雾使坏得逞似的勾起嘴角，心想谁说王野不爱发表情包，和自己斗图的时候用得可溜了。
　　王野：行吧，再让你蹦跶两天。
　　林雾：初稿完了就是上色？
　　王野：勾线，再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