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挂系统,最为致命(93)
那确实非病也非毒,而是蛊。
他当然比谁都清楚。
这些蛊毒,当年枉生殿一个一个地,亲手在他身上试过。
枉生殿有诸多折磨人的法子,手段阴狠毒辣,却也极为有效。
二少爷设计将枉生殿被覆灭之后,筛选提炼了一些蛊毒之术,编收旧部在南岭建成了巫水台,专门替他做些暗地里见不得人的刑讯刺杀之事。
这几个汉子,许是不经意得罪了巫水台,一路逃到这个偏远小镇,个个毒发无法前行,就在这里滞留了下来。捉了无数大夫郎中救治,却无起色,死的死伤的伤,直到等来了这个半残的瘸子。
钟离子息答应救人,目的无他,就是为了银子。
泽雀见他被人推进方四爷家,生怕他出什么意外,坐立不安地靠在墙根等。蹲了半个时辰,有个婢女探头出来四处乱瞧,看见他一溜烟小跑过来:“哎,请问是泽雀公子吗?”
泽雀点点头道:“是我。”
“我家老爷请您进去呢。”婢女笑盈盈对他行了礼,泽雀捂着胸口艰难站起来,婢女看出他受了伤,忙搀扶着他进了门。
泽雀进了园子,看见钟离子息毫发无损地在庭院里等他,这才放下心来。
钟离子息看了他一眼,立刻收回目光:“你还真在外面。”
“怕你出事。”泽雀道。
说完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也明白自己没有能力保护任何人安全,但还是放不下心。
泽雀又问:“你真的要救那些人?”
钟离子息坦然道:“我缺钱。”
“我可以帮你想办法。”泽雀低声道,“何必与这些豺狼做交易?他们今天受制于人,一时对你和颜悦色而已,以后治好了,必然回来找你的麻烦……”
钟离子息淡淡道:“能活到那天再说吧。”
泽雀若有所思地低头摩挲着剑柄,心想若不是自己大意糟了暗算,这时候原也可以轻松说出“我可以保护你”这种话的……
钟离子息忽然转头道:“你的毒我也会治,叫你进来就是为了这个。不过是蛊毒的变种罢了,比他们更简单些,很快就好了。”
泽雀一惊,抬头看着他,心里没来由生出一阵欢喜:“谢、谢谢你……我以后一定——”
“你别会错意,我不是帮你。”钟离子息看他反应,越发头痛了,“只是有件事非得麻烦你不可。我手脚不方便,今天怕是赶不回去了,但是——但是我家里,有人还等着吃饭呢。”
泽雀点点头:“我会尽心帮你照顾你家人的,你放心好了。”
钟离子息把“家人”这个称谓套在夜君身上,实在不是一般的别扭。
泽雀当时死于刑罚,是夜君亲自在旁监刑。如今夜君奄奄一息地在深山孤林养着伤,泽雀这一去,必然是个惊天炸雷。
钟离子息忧心忡忡地想:希望夜君别当成冤魂索命直接被吓死啊。
第98章 其咎
泽雀尚在数里之外,夜君已经分辨出了他的气息。他长于听力,这一点比任何人都敏感。
夜君第一反应是撞了鬼,随即想起听过的民间传说,讲鬼魂是没有脚的,过会儿定要摸摸看是人是鬼,下一刻被泽雀一脚踩在脸上。
这里伸手不见五指,泽雀怎样也料不到地上睡着个人。夜君是影卫出身,平时也习惯性地收敛屏息,一点生气也没有,又躺在进门的必经之路上,就被踩了个正着。
夜君捂着鼻子蜷成一团,泽雀一惊忙往侧边一避,问道:“是夜君夜公子吗?”
夜君立时察觉道不妥:这可不是泽雀惯常称呼他时会用的称谓。
泽雀又道:“你家人托我来给你送饭的。……啊,啊我忘记问他名字了。”
家人?夜君被这个称呼搞懵了片刻,泽雀掏出随身的火折子打量,才看清屋内情况,见夜君半敞的衣衫内半身都是绷带,轻声叹道:“你伤得好重,怎么能还睡在地上?”
旋即他又想起钟离子息手脚不便,这个男人又身负重伤,可能是没法挪到床上。他们两个无依无靠地在这荒郊野岭独居,便生出一丝同情和担心。
他来之前,以为所谓的家人会是父母之类的亲眷。而眼前这个男人如此年轻英俊,眉目间却没有钟离子息的影子,不像是兄弟。一时不由得对这个男人的身份、以及他和钟离子息的关系好奇了起来。
泽雀小心将他扶到床上,问道:“他说的夜君,就是你吧?你是他什么人呀?看着不像是兄弟。”
夜君一听,便知道他已经不认识自己,也不认识钟离子息。夜君从来谨慎惯了,不愿透露任何信息,反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来此?”
泽雀不疑有他,老老实实地复述了一遍,他为何寄养在亲戚家,如何遭人暗算中了毒,又如何被钟离子息所救,受他之托前来照顾他。
夜君听罢,二话不说爬起来要下地出门。
泽雀忙拦住他:“你不能乱动的,你要做什么告诉我,我帮你就是了。”
夜君:“找他。”
泽雀虽然拦腰截住了夜君,却碍着他有伤不敢用力,只得道:“他暂时不会有事的,你别着急……”
夜君态度坚决:“别墨迹了。”
泽雀没有法子,只得小心翼翼平稳端着夜君上了马,只盼减轻些颠簸的力度,不要震裂了伤口。
夜君却是毫无顾虑,纵马扬鞭疾驰而去。
驱蛊的法子说来不难,但过程繁琐漫长。钟离子息驱完今日的进度,交待过了注意事项,便要告辞。方四爷按着手腕上的绷带,对他道:“严先生是有大本事的人,何入我方家一展宏图?”
钟离子息摇摇头道:“我没兴趣。”
方四爷眯眼道:“这座小镇的家产只是冰山一角,跟了我方家,保你日后荣华富贵。”
钟离子息叹口气道:“我就为某人换个药钱,不需要太多银子。”
方四爷心中暗怒,却一时不敢外形于色,只寒声道:“这可不由得你做主。”
钟离子息实在懒得理他,转身走了。
他如今手脚太慢,耽搁得不免久了。外面已是月明星稀,万籁俱寂。钟离子息才出了门,便见害他费事的罪魁祸首夜君正直挺挺跪在庭院中。
泽雀正在旁边苦口婆心地劝他,夜君却置若罔闻。
钟离子息皱眉瞟了一眼泽雀,不悦道:“你就是这么帮我照顾人的?嗯?”
泽雀顿觉百口莫辩:“我怎么劝他都不听,非要执意来寻你。”
钟离子息摆摆手道:“算了,来了也好,这里养伤治病,总比山里方便。你帮我把他抱进我房里吧。”
方四爷有求于钟离子息,专门为他空出一间厢房,明面上说是招待,暗地里实是监控。不过也好,这里伙食总比山里好上太多,又有婢女服侍,他倒是乐得清闲。
泽雀将一声不吭的夜君抱到床上盖好被子,回头看了一圈,迟疑道:“你们晚上要睡在一起?”
钟离子息理所当然地到:“不然呢?难道让他睡地上?”
这里确实只有这一张床,泽雀忽道:“你可以去我家睡,我家有空的房间……”
“哦,我去你家,然后把这个伤患单独撂在这里。”钟离子息面无表情地重复道。
泽雀挠了挠头:“对哦……不行呢,好像确实是……没有别的办法。”
钟离子息忙摆摆手:“行了,你先回去吧。我得休息了。”
泽雀点点头应了好,乖巧地告辞过便走了。
他一走,夜君一咕噜爬起来,复又弯腰恢复成请罪的跪姿,额头紧紧贴在床板上:“请少爷责罚。”
钟离子息不甚在意地拍了拍他的背想让他别折腾了早些睡觉,手放上去才察觉夜君难以抑制地颤栗着。遂一探他的手腕,凉得诡异。
怎么能冷成这样……钟离子息忽而心中一动:“夜君,你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