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迫成为风水先生的日子里(375)
皇帝一笑,将杯中残茶泼去:“罢了,还是给国师留着吧。”
“对了,派人去把诸国师请回来,朕有事想要问问他。”
***
久县。
郁宁这头洗完澡,重新换了身衣服,一碗清汤寡水的粥汤下肚,他才觉得好受了些许。不过他对药有了一个暂时的阴影,回长安府之前是不打算再喝了,免得今天吐一吐,明天拉个肚子,后天卧床不起,大后天缠绵病榻,十天半个月后一命归西。
那可不大好。
不说其他的,他怀疑他要是敢不明不白的死在这上头,梅先生能气得把他拖出来鞭尸个三百遍。
三少爷不知内情,还要来找他出去玩儿,说是带他去看什么斗鸡斗狗什么的,郁宁想了想就觉得那味儿他实在是不喜欢,便回拒了,老老实实在院子里休养了两天,顺道把宅子里不干不净的东西都收拾了一通。两日后,长安府传来消息,河道衙门总算是把人员给凑齐了,钱粮到位,明日就出发赶往天玉府。
他们三人压根就是提前出来玩的。主持这一次修河堤的工部周侍郎,这一位家传渊源,其他不会,专攻河道,他为正使,听说为人铁面无私,正直清廉,不过他有一个好,只要不去扰他修河道,他其他事情一概不管。
副使是三少爷他爹刘侍郎,还有一位副使是来自兵部的赵侍郎,监工则是宫中的容内监。这三位各自代表了一方势力,三权并立,具体怎么分配郁宁不大清楚,反正顾国师传来的消息是三少爷他爹是站在他们这一方的,若有急事可以找他。
若是与河道相关,找这几位都不如直接找周侍郎。
翌日,郁宁他们三个早早就起身了,车队停在了驿站旁等待河道的大部队前来汇合。等到日上三竿的时候,终于等到自长安府行军而来的大部队。
驿站这里早早就收到了消息,水粮马草一律准备妥当,等大部队一停下,也不用他们吆喝,几十号临时招来的仆俾立刻就忙碌了起来。
车队中马车的数量极少,有也是那种看上去极为狭窄精悍的马车,车轮宽而大,一看就知道适合长途跋涉,快速行军。周侍郎是一个看着三十几许的青年,肤色苍白,高挑纤瘦,他冷淡的看了一眼郁宁他们,连招呼都没有打,自顾自的进驿站去了。
倒是三少爷他爹刘侍郎,下了车就拽着三少爷嘘寒问暖,一副‘儿啊,你瘦了,你辛苦了,你受累了’的表情,嘴上却还是十分不饶人:“兔崽子,让你提前去天玉府,你就是这么提前去的?!听说你在久县里头又是泡温泉又是逛窑子,你以为老子不知道是不是!”
三少爷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爹,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顾国师的高徒,郁先生,这一位是镇国公府的表少爷,陈少爷。”
刘侍郎抖了抖袖子,正色道:“郁先生,陈少爷,这几日多谢你们照顾我这不成器的儿子了!”
“刘大人客气。”郁宁笑眯眯的说:“三少爷为人风趣广博,这几日在外,都是三少爷照顾我们,何谈一个‘谢’字?该是我们谢刘大人才是。”
陈少爷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此时后面的马车又下来了两人,一个是郁宁见过的,小容内监,容大监的干儿子,之前在宫中还蒙照顾了一番。另一个想必是另外一位副使,几人照常寒暄了几句,便一同进驿站去休整一番,吃完了好继续行军。
陈少爷之前带出来的侍卫头领也跟着一道来了,侍立在陈少爷身后,与他低声交谈着什么。
周侍郎就坐在堂中,见几人进来眼皮子都不抬,只顾着埋头吃饭。他吃饭的速度与他斯斯文文的外表可不同,可谓是狼吞虎咽,一大碗白米饭对着一荤一素两盘炒菜,不到一盏茶就吃完了。
他吃完了嘴巴一抹,冷冷的道:“一盏茶后,门口集合,继续赶路。”
他话一出口,自然无人敢不从,三少爷本还想说两句什么吃太快对肠胃不好之流的,被他老子一个白眼给瞪了回去。
这话正和郁宁的意思,郁宁也连忙吃了几口饭,但是想到一会儿估计行军的速度不会叫他太舒服,也不敢吃太多,免得晕车。
一盏茶后,几人如约在门口集合,王管事这一头已经为郁宁他们准备好了新的马车,与行军的马车类似,也是轮子又大又宽,车身狭窄精悍。郁宁一上车,倒是觉得十分满意——无他,狭窄,阴暗,特别适合睡觉。
芙蓉还特别贴心的给他垫了厚厚的褥子,叫他能躺得更舒服一些。
接下来的行程就要比郁宁想象中要顺得多了,没人刺杀,没人下药,一行千人的行军队伍一路上也没什么山匪马匪的不长眼睛来打劫,反而有很多山匪马匪听说他们是要去治水的,还主动送上了干粮和水,甚至有的干脆就连自己一并送了,跟着队伍一道去天玉府修堤坝。
郁宁有时候在马车里待得实在是烦了,就把芙蓉赶到车沿去坐着,自己趁机溜回一趟现代,补个眠,顺道研究一下兰霄给弄的资料什么的,免得到那头两眼一抹黑,啥也帮不上忙。
王管事这里也弄了天玉府的地图给他看,让他知道哪里是山川,哪里是河流。
越往天玉府的方向走,目之所及便越发的荒凉,路边时时有衣衫褴褛的流民浑身泥浆,结伴而行,有些人走着走着,一头栽下去就再也起不来了。
前三天时,流民见了他们,都是默默的让开道路让他们通过,而到了第四天,终于有人忍不住,拦着部队跪着求他们赏一口饭吃。
郁宁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就见周侍郎也掀开了帘子,对着跟随车旁的将士说了几句,很快将士们就挥舞着刀兵上前,将流民驱散开来,若是不走,就硬生生打走,若打了再不走,便是自己找死。
杀了两个人后,流民们哭喊着四散奔逃开来。
芙蓉低声劝道:“少爷还是别看了,周侍郎并非无情无义,只是一旦停下了,这队伍就再也走不动了”
“后续的补给会逐渐送往天玉府,介时粮仓一开,他们也就能活了。”
“那要是在之前就死了呢?”郁宁知道芙蓉说的有道理,但总是有些不忍。
芙蓉低着头说:“少爷,这些流民里面……已经没有老人和孩童了,今日起,少爷可曾见过尸体?”
郁宁目光一紧,仔细的打量着路边互相搀扶的流民。
里面大多都是壮年的男女,只有极少数背上背着老人和孩童。
有一个妇人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孩子,那孩子瞧着不过才出生没几天的模样,妇人的眼神突然向郁宁的方向看来,又极快的低下头去。
她的眼神就像是一匹母狼一样。
第252章
郁宁把帘子给放了下来, 没有再说什么。
这样的场景,是他无法想象的。他的理智可以接受这个事实, 他的感情却无法接受。
就这样又走了三日, 终于在第七日,治理河道的队伍终于到了天玉府。
那一日是大雨,斗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落在马车顶上, 响成一片,声音在狭小的马车内部不断地回荡着,叫人听了心中烦躁得紧。
小容内监的马车昨日在翻山的时候车轴断了,因着没有备用的马车了,也不能让小荣内监与下人们挤在一辆车里, 而其他官员大多数不愿与宦官同车。郁宁与他算是有那么一两分交情,便邀了容内监与他同坐一车。
容内监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外头, 道:“我来之前, 还以为天玉府已经是汪洋一片了呢。”
郁宁也跟着看了一眼窗外:“许是天玉府也有地势高低的缘故吧……”
“是这么回事儿。”容内监看着窗外,看似漫不经心的用极低的声音说:“郁少爷,到了天玉府,若是您能足不出户那是最好不过的。”
郁宁脸上神情淡淡的, 仿佛在聊什么无关紧要的话题一般:“小容内监的意思是……?”
“碍事。”容内监放下了帘子,靠在了马车壁上, 并没有看向郁宁, 而是低头把玩着手里的一个小玉佩。郁宁眉间一动,容内监却抓着郁宁的手,在他手上写了几个字: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