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嫡不如谈恋爱(58)
言罢,他举起手里两盏花灯向他一示意,语调重新变得轻快,“不过这两盏,我可便不再多让了!”
愣怔之后,商贩连声对沈惊鹤感激点头,“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没有再看背后的商贩,沈惊鹤轻笑一声,转身走向一直在一旁等着的梁延。
梁延自然地接过他手中的花灯,偏头打趣道:“不拿那灯王,你当真舍得?”
沈惊鹤没好气地冲他撇了撇嘴,眼底却划过一丝笑意,“若按照我们之前商量好的,只怕我若当真拿了那盏水晶灯,梁小将军今日便要被留在这处抵债了!”
梁延失笑地摇摇头,看着手中盈盈流转光芒的花灯,眼神柔和。
“你挑的这两盏皆是水灯,不如我们便将它们拿到桥底下放了?”
沈惊鹤笑着凑近,盯着他的面容,笑意更盛,“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石桥下的清波上已漂了大大小小数十盏花灯,微微闪烁的千万点明光投映在水里,竟似漫天星辰落于一泓潋滟碧波。夜风一吹拂,花灯便悠悠地在河面上碰撞着荡开,层层涟漪又将满河的星影惊散。
沈惊鹤拿了那盏莲花灯,将兰灯递给了梁延。两人并肩蹲在石桥底下的河边,静静望着手心里流光溢彩的花灯。
漂水灯前,向来是要一并许个愿望的。水灯承载着愿望悠然向清波深处漂去,这愿望便也能一直传到天上,终究有实现的那一天。
许个什么愿望好呢?
沈惊鹤在心里默念了句“河清海晏,平安康健”,看了看一旁梁延被灯芒映得清晰的侧颜,又鬼使神差地在心中加了句“岁岁常相见”。
这又算什么呢。
他的脸上有些微红,借着放灯的动作掩饰地弯下了身子。同一时间,梁延也将手中的兰灯轻轻置于水面上,两盏花灯闪烁着莹莹光亮,相伴着悠悠漂向远处,直到化为碧波尽头的两个小光点。
等到再也看不见花灯,沈惊鹤才转过头来,看向从刚才起就显得分外沉静的梁延,好奇开口,“你方才,许的是什么愿望?”
梁延闻声低首向他看来,灯火将他眉目照得温柔,宛若月色溶开了一片霜色。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他轻轻牵过沈惊鹤的手,话音在晚风间如陈酒般醇厚,“等到它实现的那一天,我一定再一字一句地,好好说给你听。”
沈惊鹤偏了头瞧着他,只觉得心底有块地方蓦地一动,有什么难言的情绪从最深处满溢出来,将他的胸口弄得酸酸涨涨的,可是偏又透着一股令人飘然沉醉的甜。
想再靠他近点。
他没有多想,上前两步,一把反握住他的手,“过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言罢,也不等梁延反应过来,拽着他就往灯影绰绰的长街上大步走去。梁延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绕过一个又一个高声吆喝着的铺子,穿过重重笑语声声的人群,直到在一个小小的泥人铺子前停住步子。
沈惊鹤松开手,带着笑望他一眼,便低头在做泥人的老人家耳边轻声嘱咐着。梁延听不清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只是同样一瞬也不瞬地回望着他,等着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一番语毕,老人家明了地点点头,从小桶间捞出一抔黏土,搅动摔打后,便细细地用手捏制着,不时还用细竹签仔细刻画着其上纹路。
梁延初时还看不出老人家做的究竟是什么,直到他手中的黏土逐渐显出了雏形,他又用粉彩在其上精心上着色,这才终于显露了最终成品的模样——
沈惊鹤付了银钱,笑着接过已风干固色的那只泥人鹤,拉过梁延的手,将它轻轻置于他的掌心。
“喏,欠你的回礼。”
他双眸直直地望向梁延,里头亮亮的,交织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梁延怔怔地望着掌心中那只栩栩如生的鹤,明明挺轻,他却觉得自己心中沉甸甸的一片,满盈着从未有过的欣喜与释然。
沈惊鹤低下头,伸指拨了拨鹤的羽翅,耳廓有些隐隐发红。
“……飞不走了。”
呢喃的声音并不大,却在梁延的心底激起了一波又一波肆意汹涌的情绪,让他整个心神都为之激荡。他觉得自己的指尖都在微微地发着颤,眼角有些发涩,让他有一种下一秒就紧紧将面前人拥住的冲动。
他也的确如此做了。
被梁延一把拥入怀中,两人中间没有一丝一毫空隙能让空气流过,沈惊鹤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又开始有些急促地不稳。他将前额抵在梁延的胸前,眼睫难以抑制地轻抖着,扑面而来熟悉的气息让他几乎都要头晕目眩。
“小鹤儿……”梁延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愿做出更过分的举动,将眼前这个自己一直放在心尖上的人吓着,“这是我收到过最好,最好的礼物。”
“谢谢你。”
梁延深深闭上了眼,他几乎有种向上天顶礼膜拜的欲望。他梁延何德何能,竟能从世间千万人海中得遇一个沈惊鹤,又能在他的心中分得一小块地方,刻上自己的名字,包容着自己所有小心翼翼的靠近和忐忑不安的亲近。
满心里,满眼里,都是他,也都只有他。
他从来不敢相信自己竟能这样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只要看着他一笑,便觉得天上的星星也在一刹那坠满了人间。
梁延深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他,从一旁的铺子中买了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递到沈惊鹤手上。
沈惊鹤脸上的微热还未褪去,他讶异地望着突然被塞到手中的面具,“这是……”
“你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戴上别人就不敢欺负你了。”梁延看起来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只是轻轻对他一笑。
沈惊鹤有些不满地望着他,“柔弱?别人可都说我是修竹,芝兰玉树,君子端方。”
梁延望着他,仿佛想起了什么,神色温柔而动容,“在我心里,你永远是莲池旁那个含泪的小公子。”
他怎么还记得那么清……这个坎儿是迈不过去了是吧?
沈惊鹤磨了磨牙,还是忍不住瞪他一眼,脸上却是不禁露了笑模样,“第一眼果然重要,早知我打扮体面恭候你。玉带宽袍,焚香弹琴,再折几朵风荷摆在亭边。”
梁延眼中波光闪动,没有说话,只是拿起面具,轻轻将它覆在沈惊鹤面容上。
“……不,他们爱你气度不凡,我却只想看那个脆弱却真实的你。在我面前,你无需强撑着。”
冰冷的青铜面具将他的脸罩得严严实实,只有眼前留了两个孔洞,得以让沈惊鹤瞧见梁延深深望过来的一双深邃黑眸。
他觉得自己的眼神再也移不开了。
面具隔绝了整个世界,也让他终于能和自己的心安静独处。他还想再望一眼,多望一眼,梁延却已经伸手将面具的双眼牢牢捂住。
一片漆黑之下,周身的触觉更加敏锐。他分明感到梁延微微倾过身子,向自己缓慢而坚定地靠近,直到熟悉的气息再一次将自己从头到脚包围。
面具几不可察地一沉,仿若最轻最轻的落雪拂过,化作朦胧的月光消散在面容。
蜻蜓点水。
沈惊鹤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无法抑制地轻抖着——他该知道那是什么吗?他分明知道那是什么的……
然而他根本无心分辨,又或者说是来不及分辨。他只能急促地轻喘着,在面具里紧紧闭上自己的双眼,放任自己沉浸在从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的酥麻与悸动。
梁延轻轻摘下他的面具,面具之下,沈惊鹤缓缓睁开双眸,一双隐约润着水意的眼正直直对望过来。
他温柔地抚上他的脸。
灯火璀璨映于你眼瞳。自此,我有了想守护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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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改名叫《夺嫡不如谈恋爱》啦!蠢作者忘记提前跟小天使们说就跟编辑讲了……躺平任踹。宝贝们再爱我一次1551
预告一下:下一章他们就长大了,可以做些大人做的事了(?)
感谢雪吹墨、喵呜扔的地雷~爱你们
谢谢在尼的饺子、一锅、沐轻畹和空格键小天使们灌溉的营养液!抱抱
第48章
四年后。
溪云初起日沉阁, 正值春夏之交,隐隐的雨云盘桓在群岚之上, 似是随时准备倾泻下瓢泼大雨。山风猎猎吹来,斜晖在京城郊外的长亭洒下一片暖金,离离芳草上隐约可见两条马车的车辙。
长亭内一前一后站着两个人。当先的是个一袭月白长衫的清俊青年,他的眉目早已脱去了稚气的影子, 玉冠下俊美的容貌灼烁射人。神凝秋水,琼树瑶林,望来自是一等明月出云般的皦皦丰姿。
后头那个上前两步的一身侍从打扮,此刻他正弯了腰苦劝着青年。
“主子,咱们还是乘了马车回宫吧!瞧着天色, 指不定什么时候便落雨了。梁将军月初才从沔河拔营而归, 便是日夜兼行,今日也不一定回得来啊。”
亭内半晌无话,良久, 才有一道清冽的声音轻飘飘响起。
“他给我的信说是今日回, 那今日,他就一定会到。”
侍从再三劝谏无果,只得叹了口气, 退到一旁去苦着脸等待了。
那早已长成修竹般逸致翩翩的青年自是沈惊鹤。他侧首望了望远处仍是一片空荡的官道,不甚在意地转回了头, 只是朝着千山之上的斜阳微微出神。
依照大雍的惯例, 皇子年满双九之后, 便不再于太学习书, 故而早在两年前,他就已在皇后和苏清甫的帮扶下正式进入了朝堂。梁延在太学内被皇帝压藏了两年,在军中的气势威名亦不似初定北境时那般冲天,也同样寻了时机重新回朝领兵。
大皇子和三皇子年长于他,自然先他一步在朝堂中站稳。一个借着外祖顺利进入兵部,掌握了京城负责巡逻警卫的建章营。另一个则在吏部左右逢源,本来徐家就人脉甚广,门生满布,如今三皇子对官员的考察调动又多了一分话权,徐家更是春风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