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夜带刀(74)
“霰霰真乖。”原箫寒一手扶住阮霰,一手握住这人最脆弱的部位,揉弄着,边吮·吸腰间那梅瓣似的嫣红,边含糊不清说道。
“你这人……脑子里只有这个吗?”阮霰双手挂住原箫寒肩膀,脖颈后仰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大口大口喘气。
原箫寒哼笑:“应该说,脑子里只有你。”
……
屋外雨停了一阵,但没过多久,又重新落下,滴滴答答,淅淅沥沥。
瑶山雾色迷蒙,石径上的青苔湿痕寸寸幽深,道旁的枝蔓挂满雨珠如泪珠,野花在丛中开得星星点点,风一吹,便摇曳着轻旋而起,在雨雾中起起跌跌,奔向远方。
阮霰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这之前,原箫寒对他说了许多话,他似乎听见了,但又似乎什么都没听清。
醒来是在一个时辰后,身上的粘腻已被清理干净,衣衫换成了新的,干燥又舒适,而他整个人,则被原箫寒圈在怀里。
那只被他丢掉的鸿蒙戒回到指间,不过里面少了些东西,又添了些旁的,比如时拂天风被取走了,但多了好几把名匠打造的刀。
“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蓝臣叫人送了些粥过来。”低沉的声线从头顶传来,透着一股子进食完毕的餍足。
阮霰没好气地瞥原箫寒一眼,从他怀里退出去,并道:“不吃。”
“霰霰,你离开金陵后,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原箫寒把阮霰捞回来,下巴抵住他肩膀,把玩他瘦长的手指,“虽说到了我们这种程度,只要能吸收日月精华,就不会死,但肚子空了,仍然会感到饿。辟谷丹这种充饥物是下下之选,好好吃饭才是正经的。”
接着语气一转,变得委委屈屈:“你看,不过两日不见,你就瘦了,肚子捏起来没肉了。”
阮霰面无表情:“我肚子上本来就没肉。”
原箫寒反驳:“有的,我上次就摸到过。”
“……”阮霰拍开这人的爪子,起身下床,“那不是我。说吧,你趁我不在,摸谁去了?”
“我怎么可能摸别人!”原箫寒一脸受伤的神情,显然阮霰的不信任让他备受打击。
“你可能不太清楚我的体质,自成年以来,我的体型与外表就从没发生过变化。”阮霰端起桌边的茶喝了一口,幽幽道。
“……”原箫寒坐正,认认真真认错,“那是我感受错了。”
但阮霰的话让他有了新的问题,这人立刻跳下床,追在阮霰身后,一个劲儿念叨:“就算乾元境后外表容貌能稳定下来,但就身形而言,一般人都会有变化,比如生病太久变瘦,比如吃多了长胖。你为什么会不变?你为什么长不胖?太奇怪了吧?为什么会这样?”
“不知道。”阮霰往后丢了三个字,打断此人滔滔不绝的为什么,抬手推门,步入迷离烟雨里。
原箫寒撑开伞追到他身旁:“我不信,一定是因为你常年吃辟谷丹不吃饭,所以体型没有变化。我拿好汤好水多养一阵,你定能白白胖胖,气色水润。”
阮霰懒得理他。
“你别不信。”
没回答。
“你这是打算去哪?”原箫寒抬眼辨路,终于顺着阮霰的意思换了话题。
阮霰不告诉他。
“我们已经说好了,接下来要并肩作战,谁也不抛弃谁,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原箫寒又变得委屈,小媳妇儿似的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下阮霰手臂。
熟料阮霰慢吞吞道:“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你也信?”
“怎么不能信?”
“你说要把整个观山送给我,你送了吗?”
“……”那是因为观山并不属于他个人,他没法送啊!
“你还说可以给我摘月亮,你摘了吗?”
“……”
阮霰“啧”了声,边摇脑袋,边取出面具戴上:“所以啊,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不能信。”
原箫寒正色道:“那些不算。”
“你看,你在自相矛盾了。”阮霰抓住机会,给予最后一击。
原箫寒:“……”
但其实原箫寒还是在床上了解到了一些真相,比如蓝氏在南疆势力极大,邺城就在他们势力范围内,为何阮霰“屠了城”还能被朱雀家的族长以礼相待。原箫寒也告诉了阮霰,为何他们一行人能和他差不多同时抵达瑶山,让他打不了时间差逃跑。
路上安静下来。
阮霰隐匿起气息,带原箫寒来到村寨的街道上。正是农忙时节,多数人都在田间劳作,路面看不见多少行人,阮霰一路由东到西,再自北往南,将寨子的每个角落都走了个遍。
最后站定在一间无主的屋舍外,抬眼凝望雨水顺着檐瓦滴落。
雨滴串成珠串,密密织成一张掀不断的帘,良久过后,阮霰轻声开口:“蓝臣叫我自己去拿圣器,真是聪明至极。这样他能两头讨好,既给我好处,又能在那边寻到立足地。”
原箫寒偏头望着阮霰,将他掉落在鬓边的一绺发别去耳后:“拿到了朱雀家的圣器,你欲如何?”
“他们那么多人,我总不能一个一个杀过去,太麻烦也太累。我会回春山,向为首的那些个人,下战帖。”阮霰淡淡道。
“若他们不接,又打算如何?”
“到时候,寒露天在我手上,朱雀家的圣器也在我手上。我不介意依照预言给出的提示,做一个毁天灭世的魔头。”言及此,阮霰笑了一下。
他抬手勾住原箫寒下颌,笑着贴过去,低声问:“原庄主,到了那时候,你还会站在我这边吗?”
第七十五章 春山夜浓
两个人贴得极近, 呼吸交织在一起, 仿佛是这清冷天地间独一份的炽热。原箫寒抬眸凝视阮霰, 凝视他狭长漂亮的眼睛, 凝视他玉质得鼻骨,然后啄了一下他的唇, 轻笑道:“我跋涉千里万里,越过千江万水, 从观山到南疆,所为之事, 只有一件——那就是和你站在一起。”
“我会尽我最大的可能保护你,然后, 我们都活下来。”
原箫寒的声音极轻,又如山坚定。这话像是羽毛擦过心间,让阮霰胸膛柔软得微微泛起酸涩。
这个人怎么可以对他这般好, 叫他无所适从,又无地自容。他一直觉得这辈子都遇不见会这样爱自己的人,他出身泥泞肮脏不堪, 没人会爱他一身狼狈与狰狞。
但现在,却遇到了。
忽然间,阮霰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情绪,他只能极快地眨了下眼睛, 将之掩饰好, 继而后仰拉出一些距离, 捏着这人下颌左右偏转, 观赏一番后淡淡“啧”了声,“不愧是北周的前国相,真是会说话。”
“那你喜不喜欢?”原箫寒含着笑,伸手揽住阮霰,把他捞回来几寸,避免淋到雨。
阮霰垂下眼:“还行。”
“还嫌不嫌我烦?”原箫寒又问。
白衣银发的人故意顿了半拍,才回答:“嫌。”
听见这样的答案,原箫寒脸上期待的表情瞬间消失,唇角眼尾迅速垮下去,阮霰仿佛看见他头顶耷拉着一双耳朵,身后有条尾巴无精打采地甩动,不由笑了一声。
这笑随意且放松,眼睛弯成月牙似的弧度,将藏在眸底深处的水光揉碎,化作生动又明亮的色彩。
原箫寒跟着开始笑,抬手在阮霰唇角缓慢摩挲,“嫌就嫌吧,至少逗笑了。”
阮霰挑了一下眉,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倏见屋顶上齐刷刷冒出四颗脑袋。
“你们有完没完啊?别那么旁若无人好吗?可不可以照顾一下我们的感受!”
“明明我们和原庄主是一起来的,为什么说得好像生生死死只有你们两个人!”
“太无情了,太无情了!”
“没良心,没良心!”
三人一狗你一言我一语,捶胸顿足、语重心长谴责,听得阮霰除了无言还是无言。
原箫寒把阮霰推到这几人看不见的地方,孤身直面四人。他们投来的视线很幽怨,但原箫寒向来脸皮厚,脸上寻不出半点类似愧疚、歉意的神情。半晌过后,他轻轻一抖衣袖,状似随意发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这份随意底下还压着些许杀气,他很不满好不容易塑造起来的宁静温馨氛围被打破。
“你们许久未曾出现,我们很是担心。”沉默半晌过后,阮方意轻咳一声,开了个头。
阿七接话:“所以我发挥了我的专长,冒着风雨满寨子嗅闻。”
随后谢天明发言:“寻了很久,终于发现你们在此地。”
“隐匿术倒是真不错,连我都瞒过了。”原箫寒不咸不淡评价。
阮方意拧眉细思一瞬,决定不予理会,顶着压力往外挪动,整个上半身都挂下来,盯住角落里的阮霰:“九哥九哥,你都答应带他了,那带我们吗?”
“不带。”阮霰回答得干脆。
“为什么?”阮方意睁大眼,一脸不敢相信。
阮霰冷漠告诉他答案:“境界太低,对方人多,一不留神就死了。”
“我好歹是天下第七!唯一的一个天下第七!”阮方意又气又惊又委屈。
“但第四到第六,都在对面。”
“虽然我这次第七,排名很低,但这说明我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天下第七排名低?他身旁的镜云深和谢天明纷纷瞪眼仇视。
阮方意浑然不觉,边比划边为自己争取:“九哥,你让我多打几架,说不定明年就是天下第一了!”
这时原箫寒凉幽幽看过去,阮方意立马改口:“天下第二……不!三!”
“虽然我们几人,单独拎出去,敌不过对方手里的强将,但配合起来,效果还是惊人的。”谢天明叹了声气,严肃认真地劝解,“敌我兵力已经悬殊,阿霰,你不能再把自己这边的助力往外推。”
阿七亦赞同此理,忙不迭点头:“主人,你又不是没打过仗。那些冲锋陷阵的士兵,拎出来,个人能力有多强?其实并不强,但他们仍是取得了胜利。为什么?因为他们人多,因为他们团结,因为他们人多且团结得根据战术向前冲。所以,团结力量大!”
这道理谁都懂,但被这样子说教,阮霰一时哭笑不得。转念后,他忽然意识到某处有异常——谢天明的境界恢复了,这不算什么大问题,但奇怪在于,他身上的气息很微妙,和原来的有些不同了。
“天明,你的修为……”阮霰蹙了下眉,但上半张脸被面具遮挡,谁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