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赵丰回来了,他拎着两个背篓,里面装的全是盛开的洁白的槐花,乡下人没那么讲究,刚才捋这些槐花时,赵丰边捋边吃,已经吃了个半饱。
但他依旧吃了一大碗蒸槐花。
蒸槐花是将未彻底盛开的槐花拌上面粉放锅里蒸,蒸熟之后,又放到铁锅里,加蒜瓣、干辣椒、五花肉一起炒,炒出来后香气四溢。
未彻底盛开的槐花吃起来有些劲道,它本身的微甜中和了辣椒的香辣以及五花肉的油腻,味道绝妙。
周立也一连吃了三大碗,这伙食太难得了,从前他家境好时,也未这样奢侈过。
用白面粉蒸槐花也就算了,竟然还又配着五花肉一起炒!
普通的地主老财都不会这样吃!
吃了蒸槐花,他又吃了俩槐花菜馍馍。
叶妙蒸馍馍用的是彻底盛开的槐花,不劲道,但甜味足,他吃完一个忍不住又拿了一个。
从前在砖窑时,饭菜没油水,不顶饿,为了半晌时不饿肚子,就只能多吃,因此他饭量很大。
秦家的饭菜油水足,但他的胃已经被撑大,因此饭量并不比在砖窑时小。
好在秦劲不介意。
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东家,郭员外的确是为了他好,他来秦家,当真是养身子来了。
秦劲自己也吃了两大碗蒸槐花一个槐花馒头,最后还喝了碗浓稠的红枣大米粥,大米粥里放了糖,甜滋滋的。
饭后,他回房间午休。
正屋五间,旁边两间各装了木门,没与中间三间相通。中间三间共用一道大门,他和叶妙如今住的是东边那间。
家具已给何木匠交了订金,目前还没打出来,下个月月初才能交付。如今屋子里放着的是从前的旧家具:一张原木桌子,几个用来装衣服的箱子。
新家具也不算多,三个大衣柜,赵丰一个,他和叶妙两个。
衣桁两个。
桁,横木,衣桁便是用来挂衣服的落地衣架,款式与他上辈子时那种落地衣架差不多。
镜台,也就是梳妆台,这是个大物件,赵丰用不上,只有叶妙有。
全家睡的都是炕,因此不必再打床。
他和叶妙还打了个书桌,准备将来写字用。
暂时就只有这些,旁的等以后手中银子多了再慢慢添置。
村人都羡慕这大院子修的好,其实也就是外面气派,里面空荡荡的,只放着几样旧家具,瞧着莫名破旧。
躺在炕上,没等到小夫郎进来与他一起睡,他很快就去见了周公。
天热,吃饱了就犯困。
睡醒之后,他与赵丰、周立一起下地干活。
傍晚回来,叶妙已经将晚饭做好,饭后他拉着叶妙上炕睡觉。
叶妙恢复了从前的作息,不再晚上十点时起,但前段时间他着实累着了,虽说平底铁锅省力气,可他一个人又要照看炉子,又要切蛋卷、卷蛋卷,三个半时辰,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
他全是凭着意志力在撑。
精力消耗太大,以至于作息恢复大半月了,他依旧觉得累。
秦劲就没有闹他,只捧着他的脸亲一会儿,然后就搂着他睡觉。
小夫郎才十八,还属于长身体的时候,上个月拼成那样,目前是得好好养一养。
日子一天天的往前走,日头一日比一日毒辣,摆摊成了个苦差事,这里没有遮阳伞,城门口也无树木,他只能坐在太阳底下。
但付出有回报,瘪下去的钱袋子慢慢回了血。
五月初,麦子黄了,该收麦子了。
当安哥儿与谷栋回村时,秦书礼的村塾已经开了起来。
一共收了两个学生,全是隔壁鲁家村的。
五里沟的村人都知道秦书礼是什么德性,再加上这束脩实在太贵,一年四两银子!这得卖多少粮食打多少零工啊。
因此,即便有村人心动,也选择了观望。
比如说张齐,其实一年四两银子的束脩他掏得起,靠着秦劲的千张,他家日子是真的殷实了,可磨豆腐太苦了,起早贪黑,全年无休。
所谓人生三大苦,撑船、打铁、磨豆腐,这话一点不假,他不想自己的小儿子也吃这份苦。
再者,家业将来是要传给大儿子的,他得给小儿子寻个出路。
他看上的就是秦书礼做账的本事,他不奢求自家小子走上科举之路,能学会秦书礼的做账本事就行。
而且,县城的私塾一年可是六两束脩!
秦书礼只收四两,还愿意教真本事,这真是难得一见的好机会。
但秦书礼名声太烂了!
这个人也太畜生了。
要他给这种畜生送四两银子,他真不甘心。
再加上他与秦劲关系好,他给秦书礼送银子,那就是给秦劲添堵,因此,他最终选择观望,没有交银子。
秦书礼等了十余天,见招不到一个学生,气得天天在家里发脾气。
还是岳珍脑子活泛,提议去附近的村子找。
于是秦小存就去了隔壁的鲁家村。
鲁家村的人不知秦书礼的名声,但就算知晓,鲁家村的人与秦书礼又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爱恨情仇,于是秦小存一通宣传,就有人动了心。
很快就有两户人家来交了银子。
有了学生,秦书礼的面子终于从地上捡起来了,他立马就开始授课,不管了,先将这两个学生稳住!
一个四两银子,两个学生就是八两。
轻轻松松,八两银子就入了账,朱二红恢复了之前的神气,哼,她就说她家书礼是做大事的!
安哥儿、谷栋是回来送各种家用物件的,都是谷家淘汰下来的旧东西,反正他们俩不会常住,不需要买新的。
谷栋不知他早就将新院子一事泄露给了安哥儿,新院子盖好后,他原本想悄悄找何木匠打几个新家具,安哥儿的新家,当然要配新家具。
至于床,他和秦劲一样,垒的是炕。
炕可比床结实,能随意折腾,冬日还保暖。
可谁知前天回了家,安哥儿突然与他摊牌,询问他何时回五里沟。
这可把他吓了一跳,追问之下才知道他之前竟说了醉话!
安哥儿此前之所以装不知道,是不想辜负他的好心,可谁知道秦劲叶妙都搬进新家大半个月了他还一声不吭,于是安哥儿等不及了。
安哥儿怕他悄悄置办新物件!
又不会在五里沟常住,何必买新的,正好谷家放着不少从前淘汰下来的桌啊锅啊,与其白白放着,不如拎去新家废物利用。
这理由太实在了,他哭笑不得,他想憋个大的,但谁知安哥儿心疼银子!
不过,安哥儿的话很有道理。
谷家院子小,但邓氏节俭惯了,淘汰下来的一些旧物舍不得扔,不是堆房间里就是放灶房旁边的杂物棚里,与其留在家里碍事,不如清理到五里沟去。
于是夫夫俩一通收拾,趁着他休沐,借了辆牛车回了五里沟。
当晚,夫夫俩并没有在五里沟留宿,下午便回了县城,谷栋颇为遗憾,但安哥儿听说秦书礼真把村塾办起来了,心情不好,他只得带着安哥儿回城。
这个秦书礼,当真是阴魂不散!
秦劲家的日子照旧。
麦子熟了,他家该收麦子了。
安哥儿的三亩,加上他的四亩,一共有七亩麦子。
在这个全靠人工的年代,想将这些麦子尽早收回来,那必然得起早贪黑。
可他不愿意让小夫郎下地干活。
哪怕最轻省的捡麦子,这活儿他也不愿意让小夫郎干。
漂漂亮亮的小夫郎,下地晒黑了咋办?
手指粗糙了咋办?
累着了咋办?
去年秋收时他就不想让小夫郎下地干活,但那会儿秦兵秦文秦力三家都过来帮忙,他不好让叶妙独留家中。
今年秦兵三家也忙着收麦子,顾不上他家,那这个家自然由他做主。
再加上小夫郎在盖房期间出了大力气,他可舍不得再让小夫郎劳累。
家中生意也不能断。
去年秋收,最忙碌时他停了生意,但今年他不想停了。
目前他家的收入维持在日收四百文,停一日就损失四百文,可若是雇长工,这种时期,一个壮劳力哪怕一日给三十文,那他也能落个三百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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