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二不觉想起昨夜情形,脸倏地微红,耳根发热,眼睫垂下。
片刻,又忍不住抬起,咳嗽道:“我听说你醒了,来看看。”
说完,他暗暗紧张,沈姑娘会不会因为昨晚的事,疏远他?
他在紧张,李禅秀同样也在紧张。
他仔细观察裴二的神情,感觉不像知道自己秘密的样子,不由微松一口气。
但想了想,仍不太确定,又轻咳一声试探:“昨晚我……睡着后……”
他一说,裴二耳朵更红了。
李禅秀彻底放下心,看来裴二真不知道,不然只会被吓到,而不是尴尬脸红。
他忙轻咳道歉:“对不起,我昨晚被药影响……”
裴二忙摇头,轻声道:“应该我说对不起才是。”
只有他自己清楚,昨晚他其实……耍了心机。
李禅秀听他这么说,更确信他不知道了。
不过一大清早……不,应该快中午了,总之,醒来后刚见面,就站在门口互相道歉,实在尴尬。
李禅秀忙岔开话,问他来找自己,可是有事。
裴二只是听说他醒了,就迫不及待赶来,还真没有什么事。
好在之前那妇人又过来,见两人站在门口,笑着道:“两位都还没用朝食,是我叫人端些来,还是……”
李禅秀闻言,怕跟裴二单独用饭更尴尬,忙打断:“不用端来,我们过去吃吧。”
妇人忙笑着称“好”。
李禅秀刚要出去,下一刻,却被裴二拉住。
他脚下一顿,转头疑惑看对方。
裴二轻咳:“头发没干。”
说着,他去找来布巾,一点点仔细帮李禅秀擦着头发。等彻底干了,又挽起来后,他才带李禅秀一起去伙房。
因为官兵都还在山上,今天东寨做了大锅饭。
裴二到时,大部分人都吃过了,菜已经不剩多少。
不过他拉着李禅秀去打饭菜时,那伙夫竟又端一盆菜出来,嘿嘿笑道:“我记着您还没来过,这不,特意给您留一盆没动过的。”
说着用铁勺,给两人各舀一大勺菜。
他正是之前被裴二救过的伙夫,舀完菜,又忍不住道:“没想到您竟是百夫长,昨天早上的菜一般,慢待了两位,实在对不住。”
裴二正仔细盯他的铁勺,想看有没有瘪过的痕迹,闻言摇头,随口道:“没有,昨天的菜很好。”
李禅秀以为伙夫是在谦虚,也道:“昨天的朝食很丰盛,鸡鸭鱼俱全,您客气了。”
伙夫闻言勺子一顿,“啊”一声道:“那几样菜被端给你们了?”
不远处,不知为何来得比较晚,也正在吃饭的三当家筷子一顿,忽然抬头看过来,半晌,又幽幽看向坐在对面的宣平。
宣平正低头刨饭,刨了片刻,察觉他的视线,终于抬头:“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饭?”
三当家没吭声,低头接着吃饭。
李禅秀和裴二对视一眼,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三当家越吃越不是滋味,终于,等宣平吃完,他赶紧也放下筷子,跟了出去。
李禅秀被流放后,就养成了吃饭快的习惯,没多久也吃完,和裴二一起离开。
裴二中途被张虎喊住,停下说了几句话。
李禅秀便走到了前面,经过一处院门时,还没过去,忽然听院墙那边传来说话声,好像是宣平和三当家。
他不是个喜欢偷听人说话的人,脚步一顿,忙想退回去,但下一刻,却听三当家语气闷闷问:
“所以你昨天早晨没吃那些鸡鸭鱼?”
宣平声音尴尬:“我以为是底下的人灵醒,给沈姑娘和胡郎中做的。要不这样,我把银子折给你。”
说完又问:“不是,你闲着没事,让伙房给我做菜干什么?”
“不用折,我……”三当家粗犷的声音忽然扭捏起来,“我不是关心你么,我……咳,那个,我以为你明白我的意思。”
宣平倒是能明白,毕竟三当家平日就不遮掩。但他听了这话,脸色很是尴尬,实在接受不来。
之前他就一直躲着三当家,只是昨天一场仗打下来,两边关系近了,不好再躲。
他不由想劝劝对方,早点放弃。但还没开口,就听三当家又扭捏道:“我知道你习惯当男子,所以第一次见面,打完那架后,我回来就见天说自己喜欢男的,你……这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
宣平:“……啊?”
他目瞪口呆,震惊得嘴能塞下个拳头。
“我想你喜欢当男子,我就也跟大家说我喜欢男子,这样咱们在一起后,你还可以继续当男子,不用顾忌,我……”
“不是,等等!”宣平终于忍不住打断,表情微微扭曲,“我本来就是男子,什么叫我喜欢当男子?”
三当家一愣,刀疤脸上满是不信:“你不必蒙我,我都知道。”
宣平要崩溃了,道:“你到底知道什么?你怎么会觉得我是……不是,我哪里长得像女子?你什么眼神?”
三当家刀疤脸赤红,吭哧道:“你忘了?咱们第一次见面时,我拦路打劫,跟你们打了一架,当时我不小心按到你……”
他说着看一眼宣平,声音小了点,也更扭捏:“不小心按到了你胸口。”
宣平:“……”
他表情简直像被雷劈过,半晌,忍不住咬牙切齿:“我特娘,我当时怀里揣了两个热馒头,你那是什么脑子?!”
院墙另一边,裴二刚好走过来。
李禅秀察觉,不知想到什么,急忙转身,捂住他的耳朵。
因为动作太急,他差点趴到裴二怀中。
裴二刚想问他在做什么,忽然被“扑倒”,一时僵住。
终于,隔壁讲完,响起脚步声,像是谁要离开。
李禅秀怕被发现,赶忙又推裴二,一起站到转角处。因为要藏着,他紧靠裴二,几乎贴在对方怀中,侧着耳听动静。
裴二后背抵着墙,耳朵扔被捂着,不由低头看他侧脸,忍不住,又想起昨晚拥他入怀的情形。
他下意识抬起手,僵了僵,像是做足心理准备,缓缓环向李禅秀。
但还没环住,李禅秀忽然松开他,后退一步,轻轻松一口气。
裴二的手臂顿时环空,一时失落、后悔,又微微尴尬,怕被发现,忙掩饰地放下。
正这时,三当家从院门那边走过去,一脸失魂落魄,像只剩一口气的幽魂飘荡。
裴二:“……”
“他怎么了?”想到李禅秀刚才可能在听对方说话,他不由问。
李禅秀:“……”
他轻咳一声,问:“你刚才没听到什么吧?”
毕竟宣平那句“馒头”说的咬牙切齿,声音还不小。
裴二摇头:“刚来就被你捂住耳朵了。”
李禅秀顿时放心:“那就好。”
免得知道此事,被启发,对他也产生猜测。
毕竟他们成亲后,有过不少紧密接触,尤其昨天晚上。李禅秀自认为伪装不够完美,除了喉结被遮住,其他都很容易露馅。
裴二平时没往那方面想,是因为他不够聪明,加上没听过男扮女装、女扮男装这种事。但如果刚好遇到一件这样的事,难保不会想到他身上的疑点,继而猜测。
不过……馒头竟然也能伪装?他之前只想要不要缝个棉花的。
.
山寨被攻下后,接着就是处理俘虏和招安的事。
到下午,事情基本处理完,只剩西寨抢来的财物还没清点。
裴二留下一部分人继续清点,自己和钱校尉先将俘虏和投降的山匪押回军营。
这期间,陆骘一直没怎么露面。这是必然的,因为裴二要秘密放他走,就不能让他的身份被钱校尉等永定的驻兵知道。
率军回营前,裴二按约定,放陆骘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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