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玄金轿子由远及近,他们屏息凝神,待到帘子被人掀开一角,众人低垂着头,恭敬的唤道,“恭迎少主。”
左轻越淡淡应了声,身后紧跟着一袭白裳的刺客,影十与几个暗卫缀在后面,小心的保持距离。
“少主,老朽来迟了。”鹤发童颜的老者长着双笑眼,瞧上去慈眉善目,他换了声衣裳,这会儿匆匆赶来。
左轻越微微颔首,收敛了神情,低声道,“易老先生,叨扰了。”
仇雁归微讶的抬眸,他倒是还未曾见过少主对谁如此客气。
“哪里的话,不知少主今日前来所谓何事?”易灼含笑的眼眸意有所指的掠过仇雁归。
左轻越避开他的视线,仍是有礼的模样道,“此前他重伤未愈,如今好了许多,我带过来瞧瞧。”
他当年初来苗疆,若不是易老先生动了恻隐之心,怕是更加难熬,所以向来是敬重的。
众人见怪不怪,易老先生对仇雁归笑了笑,将他们二人请进门,刺客受宠若惊,回之一礼。
屋内。
易灼赶走了闲杂人等,抬手示意刺客坐下,左轻越投去一眼,而后又淡淡的收回,兀自走到窗边赏景。
易老先生轻轻摇头,将白巾搭在刺客的手腕上,闭眸为他诊脉,忽而眉心一皱,“都是些沉疴痼疾……小公子伤及心脉,陈年旧伤尚未痊愈,若非底子好……”易老先生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提笔写下药方递给他,“我徒儿易寻在外头侯着,小公子将药方交予他,喝完再走吧。”
窗边的身影立着没动,仇雁归收回视线,谢过易老先生,便推门而出了。
轻微的关门声响起,屋内寂静片刻。
“少主,窗边可是有稀奇之物?”易灼慢条斯理的倒了盏茶,缓缓道。
左轻越难得没开腔,抬手阖上窗扉,转身在仇雁归方才的位置坐下,低声道,“易老,如何?”
易灼没有立即开口,摸了摸却没有回答,“少主并非瞻前顾后之人,若心中没有失了偏颇,便不会求老朽诊上一脉。”
左轻越眸光微闪,依旧没说话。
易灼知晓外头不着调的刺客传闻恐怕是真,他眼中闪过复杂,望向左轻越有些感慨,若非动了真心,凭他睚眦必报的性格,怎会在被叛一次甚至险些伤及心脉后,仍选择了信任。
不但留人一命,还四处给刺客找补。
或许少主心中并非不清楚,做这些只是他也在说服自己罢了。
但好在,这次少主似乎并没有猜错。
“这旧伤古怪,不像是寻常的内伤,倒像是持续数日留下的顽疾。”易灼放轻了语气,像是怕惊扰到什么,“类似于将伤口重复撕裂破坏,不似意外,应当是……”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口,左轻越的脸色倏地变了,易灼没有错过那一闪而过的怒意,似乎含着些隐秘的疼惜。
易老先生想起方才那刺客的模样,剑眉星目,俊朗非凡,眼眸清亮,不难瞧出眉宇间藏着的锋芒与傲气。
榜一刺客能甘愿被囚在一方土地?
易老先生轻叹一声,只道,“少主向来随心所欲,如今也未尝不可。”
“何苦自相矛盾,当初登顶为王的左少主……可从未想过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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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的内容接的就是这一章,锁章后面会删掉,51和52内容一样,作话和评论区都说明啦~
第51章 蛊门
苦涩的药味萦绕在鼻尖。
“公子。”易寻将药放置桌上,并无轻视之意,恭恭敬敬道,“药已煎好,凉些再喝吧。”
“多谢。”刺客起身谢过。
易寻摇摇头,临走前替他关上小屋的门,此处是易老先生的书房,僻静悠闲,墨香淡淡,却意外销蚀掉不少苦涩。
仇雁归望着眼前的瓷碗,神色微怔。
“都是些沉疴痼疾……小公子伤及心脉,陈年旧伤尚未痊愈,若非底子好……”
易老先生的话在心底响起,仇雁归摸了摸心口,恍惚间眼前闪过昏暗破碎画面。
被冯东拷问折磨的那半月余,他不知今夕何夕,被绑在木架上受刑,伤处被撕裂再愈合,冯东将他当做了试蛊之人,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丑陋的蛊虫钻进皮肉,意识模糊后醒来又被解了蛊毒,加之他这些年来试探“忠蛊”究竟能限制他到何等地步,反噬内伤。
长此以往,沉疴痼疾,皆拜不语阁所赐。
仇雁归一向沉静的眸子里闪过厌恶与仇恨,他手指攥紧,若非冯东半路跳出来,他与少主怎会到如此地步。
“吱呀——”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动静,来人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力道,不情不愿的放轻了些。
仇雁归下意识警惕的回头,攥紧的手指摸上腰腹,骤然抓了个空,他一愣。
他竟忘了,自己如今已不是刺客了。
左轻越一进门就瞧见他这个动作,原本含着几分怒意的心像是被刺扎了一下,膨胀的怒气干瘪下去,空落落的。
喉咙里滚动着的酸话重新咽了回去。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瞬,仇雁归反应极快的缩回手,起身道,“少主。”
“……嗯。”左轻越淡淡应声,走到桌前碰了碰瓷碗,垂眸道,“喝了吧,待会儿凉了。”
仇雁归心中微惊,手指蜷了蜷才拿起瓷碗,低声回道,“是。”
这药极苦,碗口挡住仇雁归微蹙的眉头,他仰头一饮而尽,轻轻咳了一下。
左轻越兀自坐下,头也不抬的扔了袋东西过去,语气懒洋洋的道,“易老先生给你的。”
仇雁归打开一瞧,满满一袋蜜饯,他抿了抿唇,眸光微闪。
若是易老先生给的,怎会劳驾少主走一遭,刺客没有拆穿,含了一块后轻声道,“那便谢过易老先生了。”
本以为少主多少会刺上两句,但左轻越并未多言,清越的嗓音带着挠人的磁性,似是随口一问,“沉疴痼疾,看来不语阁待手下之人不过如此?”
左轻越一双含笑的桃花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刺客,撑起下巴端详着。
仇雁归心中咯噔一下,强烈的危机感自心脉处传来,像是无声的警告,垂在宽大袖袍之下的手捏紧,刺客神色无异,垂眸不语。
说多错多,少主若是有心想套他,恐怕自己招架不住,不如干脆沉默。
没等到刺客的回应,左轻越笑意不变,只是眸中微沉,正如他所料,仇雁归不愿说亦或是……不能说。
就像易老先生说的那样,他如今的行径也不过是跟自己怄气罢了,当初刺客叛他本就蹊跷,加之当时刺客恍惚的模样,左轻越早有怀疑。
若非他心中不甘……早在见到刺客时,他就将人杀了。
若是他心中没有失了偏颇,便不会让影六为此事奔波数日,也不会带着刺客来寻易老先生,更不会因为刺客没有回应而觉得不爽。
左轻越心里那道过不去的坎,是刺客亲手伤了他,他头一次卸下心防,换来了胸口一道狰狞可怖的疤。
“嗤。”左轻越嗤笑一声,语只是语气比往日里都要轻些,“走吧。”
心悸感淡去,仇雁归松了口气,默默跟上,他们并没有直接回吞云阁,而是去了趟蛊门。
蛊门较为特殊,它是“苗疆客”所属的门派,正如其名是个养蛊之地。
相较于医门的静谧闲适,蛊门僻静的诡异,门口一颗老槐树苍天,恰好遮住了牌匾,冰冷的气息延伸开来,像是没有人气般,令人遍体生寒。
玄金的轿子缓缓停下,原本死寂的蛊门中传来细微的动静,禁闭的大门缓缓打开,里头静候着……衣着各异的人。
与想象中的死寂不同,这些人像是江湖中拉来硬凑在一起的,简直是一锅大杂烩。
衣装不同,神情不同……但又莫名和谐的聚在一起,仇雁归跟着少主下了轿子,抬眼间骤然愣住了。
先是惊讶于这便是传说中令人闻风丧胆的“苗疆客”,而后便被他们直白的目光盯的不自在,只好轻轻垂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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