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像是在好整以暇的欣赏他狼狈的模样,半晌才弯腰凑到他眼前,低笑着问,“雁归,冷不冷?”
仇雁归薄唇紧抿,心冷的如坠冰窟。
“你求我,我今日就放过你,可好?”左轻越歪了歪头,亲昵的摸了摸他的脸,刺客发着抖,像是脆弱至极的兽类,被卸去了獠牙利爪,奄奄一息的伏在他面前。
只要他想,就可以摧毁掉最后一丝生机。
身体像是团破碎的布,在风中一吹就要散开,那常年微凉的手竟是仇雁归此刻唯一能感受到的热源。
荒唐的是,那点微弱的温热却胜过了所有撕心裂肺的痛楚,让他无比贪恋。
榜一刺客的骄傲像是被驯化的软骨,仇雁归没有说话,意识模糊间他许是痛极了,任由自己轻轻蹭蹭少主的指尖,像是寻求庇护的示弱。
一声微不可察的声线溢出,带着久未言语的沙哑,“求你……”
而后刺客再也无法抵御身体上的折磨,偏头倒在了左轻越的掌心。
左轻越风轻云淡的笑意微敛,手中传来沉甸甸的触感。
刺客失去了意识,他本该抽身离开,接着扔给暗卫让其收拾残局,但不知为何,左轻越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半晌,他才毫不留情的抽手转身,漫不经心的用手帕擦了擦手,“收拾好,请个医师过来。”
说着就要抬步离开,而后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回头,垂眼叫人瞧不出情绪,“记得换成白衣。”
“是。”
——
那日寒气入体,仇雁归本就严重的伤势加剧,加上他这些年操劳过度身体透支,一连几日都浑浑噩噩的。
恍惚间只觉得自己一会儿极冷,一会儿滚烫,脑子里闪过少主笑吟吟的眼眸,而后又变成了狠厉仇恨的模样。
他神志不清的梦呓着。
“怎么还没醒?”左轻越移开视线,目光淡淡的瞥向医师,分明没有多少情绪,却令医师仿佛泰山压顶般窒息。
他稳了稳心神,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此人内伤严重,已然伤及命脉,外伤也尚未愈合,那日寒气入体,此前的旧疾复发,能熬到如今……”已是万分难得的了。
医师感受到一股恐怖的压迫感,脸色一白,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垂着头不敢再言语。
左轻越垂眸叫人瞧不清情绪,目光晦涩的看向石床上被铁链牢牢拴住的人,他似乎隐隐觉难受,被锁住的手徒劳的捞了捞,似乎想抓住什么。
而后又脱力的垂下,微微蜷缩起来。
“何时能醒。”左轻越突兀的开口,语气淡淡道,“想清楚了说。”
医师的脸色倏地变了,兀自斟酌了一会儿,才犹豫着低声道,“至少五日。”
“三日。”左轻越狭长的眼尾下压,看向满头大汗的医师,“你们自行商讨,若是三日后他还未醒。”
“吞云阁不留废物。”
此言一出,医师的脸色瞬间惨白,垂下头低声道,“是。”
左轻越不耐的挥手屏退旁人,偌大的狱宫里寂静无声,如今只锁了一人。
三年前他归来便屠尽了狱宫。
无法自控的杀意似乎仍滞留在心中,左轻越走到石床前,眼神含着浓郁的戾气。
当初他便是为了这么一个白眼狼卸下心防,想取他性命之人无数,如今险些成功的——
不过只有眼前人罢了。
突然,罪魁祸首陡然抽搐了两下,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楚,左轻越神色一凝,下意识俯身。
一声无助又痛苦的嗓音猝不及防的撞入心尖,仇雁归徒劳的挣扎着。
“少主,少主……”
左轻越的神色骤然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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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期盼
他垂眸面无表情的盯着还在胡乱挣扎的刺客,无动于衷的看着仇雁归痛苦的模样,直到刺客动作的幅度越来越大,眼看伤口又要撕裂。
他才突然伸出手,将刺客按在石床上,原以为对方会更加挣扎,不曾想动静竟慢慢小了起来,而后归顺的安静下来。
就像曾经那样,乖顺无害。
左轻越松开手,轻轻抚上胸口,那里有一道狰狞的疤痕,是他吞云阁的剑所致,是他左轻越的人所使。
一只大手骤然掐住了仇雁归的脖子,轻松的将他的上半身都提了起来,刺客忍不住溢出一声闷哼,迷蒙的眯缝着眼,“唔……”
那只修长的手无力的攀住左轻越的腕骨,而后又因为脱力慢慢下坠,划过左轻越凸起精致的经脉,而后又在即将砸到冰冷的石床上时,落入了一个微凉的掌心。
左轻越漫不经心的握住刺客的手,摩挲着虎口处,心中的恨意慢慢平静下来,他松开了刺客的脖颈。
刺客白皙的脖颈被他掐出了红印,左轻越勾了勾唇,手指轻轻划过他微凸的喉结,后者敏感的颤了颤。
“要快点好起来啊,雁归。”他语气轻飘飘的,无端令人背脊发凉。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见,刺客那副狼狈至极,又招人怜惜的模样了。
——
这三日,吞云阁内外气氛都紧绷着。
近年各大医门过得逍遥自在,他们本身就不争不抢,对于权利纷争置之度外,不曾想也有今日。
不过短短几天,苗疆暗地里便流传出一些小道消息,其一是封锁三年的狱宫再度打开,如今里头关押着的,便是当年重伤少主的叛阁刺客。
其二就带着点不可言说的味道,传闻少主与这刺客关系非同寻常,医门如今焦头烂额,为的就是这来路不明的刺客。
但这些他们只敢暗地里说说,也就一笑置之了,苗疆虽说没那么多规矩,但少主即是规矩。
谁也不想这时候去触少主霉头。
眼见着三日之期将至,医门众人屏气凝神,终于在第三日要结束之际,仇雁归不负众望的醒来了。
吞云阁内。
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门前与影六低语几句,屋里只亮着一盏蜡烛,左轻越静静的立在窗前,望着不远处灯火辉煌的蜿蜒山径。
“主子。”影六叩门而入。
左轻越没有回头,像是早有预料的道,“醒了?”
“是。”影六犹豫了一下,低声问,“少主可要去……”
“不去。”左轻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淡淡道,“太晚了。”
影六愣了愣,旋即面色一僵,垂头道,“是,属下逾越了。”
“知道就好,滚下去。”
——
狱宫。
仇雁归意识清醒后便挣扎着起身,盘腿坐在石床上,他愣怔的盯着自己被玄铁拴住的手脚,半晌才轻轻动了动,玄铁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被锁住了。
伤口处隐隐作痛,但已好了许多,一直以来浑浑噩噩的意识如同拨云见日般明朗起来,仇雁归愣怔的神色归于平静。
他想起自己濒死时望着不远处灯火辉煌的的苗疆,心中多少是遗憾的。
诸多情绪混杂在一起,但独独没有后悔。
那年少主重伤回到苗疆,虽说也是险境,但好在“不语阁”计划落空,人脉又大多聚集在不语岭附近,等发现满身是血倒在林间的仇雁归时,为时已晚。
计划落空,冯东将仇雁归锁在牢里拷问了约莫半月左右,他才勉勉强强的得到了一点信任。
仇雁归知道冯东不会真的将他杀之而后快,一是他尚且有利用的价值,二是不语阁需要新鲜的血液。
他暗中给吞云阁漏了不少消息,每每察觉到对方有所怀疑时,便及时抽身。
但总有疏漏之时。
他查到沉寂已久的严晋再次出现,看动向像是冲着吞云阁去的,仇雁归预估了一下双方实力,准备替少主解决隐患。
最后拼了个两败俱伤,刺客抓住机会以微弱的优势取胜,不曾想严晋竟与不语阁勾结,是冯东用来诈他的一枚暗棋。
严晋死后,不语阁并没有在明面上与他决裂,反而大肆宣扬他榜一刺客的名声,为他树敌无数,借此挡了不少灾,真是不忘压榨他最后一丝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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