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赵胤颤抖着肩膀,披着锦被将自己蜷缩起来向墙倒去,“为什么不能遵守约定……明明曾经说过会一直陪着我……”
“陛下!您怎么了?”
听到赵胤在梦中大声呼喊,贴身伺候的小太监带着烛火闯入寝宫中,却发觉成年皇帝正如幼时一般,紧紧地抱着自己,不知不觉地淌着泪,嘴中喃喃着“阿之”二字。
意识到陛下做了有关贺兰丞相的梦魇,小太监当机立断向一旁的侍卫下令道:“快去叫何公子!让他快到陛下的寝宫来!”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从床上被硬拖起来的何公子被带到了赵胤的寝宫中。
小太监牵引着何公子背对着坐到皇上床边,一边又悄悄地拍了拍浑浑噩噩落泪的赵胤,“皇上,您看谁来了?”
何之还未从半梦半醒中清醒过来,便突然被身后的人用双臂紧紧环住,像是要把他死死箍在怀中一般。
“阿之……求求你陪着我。”赵胤无助地抱着何之的身子,放下一切帝王尊严地乞求道,“求求你……阿之,陪着我……不要离开我……求你了……求你……”
何之只觉得赵胤的额头抵在他的脊背上,自己身上淡色的丝绸睡衣都被湿热的液体晕染开深色痕迹。
他哭了。
此时此刻的寝宫中,他已全然没有了那个曾经举手投足皆是霸气的皇帝模样。
只有那个哭得泣不成声的赵胤。
第一百七十三章 -快回家了
赵胤几近崩溃。
因为那场梦魇实在太过真实山與,他亲眼见到贺兰之的身体变得透明,自己发疯般地冲上去想要抓住贺兰之,却连触及贺兰之的指尖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最终只能泪流满面地眼睁睁看着贺兰之消失在自己面前。
他只觉得在那一刻,大脑中所有紧绷的弦瞬息断裂。空气无法呼吸,心脏停止跳动,唯有泪水源源不断地涌出眼眶,怎么止都止不住。
“阿之……求你,求你你,陪着我……求你了……”
在看到贺兰之背影的那一刹那,他不敢再有一丝犹豫,几乎竭尽全部力气去抱住贺兰之,随后低声下气地央求他不要离开。
被教育了十八年的帝王尊严在此刻被粉碎得一干二净,他知道自己毫无形象地抵在对方背上哭着,哭得嘴里尽是咸涩的泪水。
他应该从一开始就明白,早在遇上那个不是贺兰之的贺兰之第一眼,他就已经一败涂地了。
赵胤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后五感才渐渐恢复。随着泪水慢慢止住,他也缓缓地松开了那个抱住的人。
恢复五感的赵胤清醒明白过来,那人并不叫贺兰之。
他不是阿之。
他终究不会是阿之。
“谢谢你。”赵胤用手抹去面颊上的眼泪,用尽量平稳的语气道,“谢谢你会在这时候来帮朕。”
何碧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笑了笑,将手覆上了赵胤的手背上脉脉唤道:“皇上……您如果需要别些什么,小人也能帮您。”
赵胤平静地将何碧的手从自己手上拿开,“朕不会碰你的。”
何碧愣了愣,他没想到在这样气氛正好时候,赵胤竟会拒绝他。
明明刚刚哭着让他不要离开,现在却拒绝同欢……难不成是皇上太过怜惜他,怕那事儿会弄疼他?
“皇上您太温柔了,其实您可以不用——”
何碧想让赵胤不必疼惜他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一旁的端茶奉来的小太监打断,“——皇上请饮茶,天亮了,您要起身准备早朝了。”
“朕知道了。”赵胤应了一声,下床令宫女太监为他更衣换上龙袍的同时,背着身子对着何碧淡淡道,“先前把你喊来扰了睡梦,你去休息吧,朕要上朝了。”
五更的棒子打了一响,拂晓的天际渐渐退去蒙蒙亮的烟灰色。微露的曙光透过云层映射在大地上,沐浴着金色阳光的雄鸡啼鸣响彻天下。
街头巷尾的早餐铺子已开张,蒸出了好几屉热气腾腾的包子,在掌柜的吆喝声中,衣衫有些褴褛的贺兰之将手中的铜板依次排开,随后抽出两个递了出去道:“肉包,两个。”
“好嘞,您等等。”
趁着掌柜将包子取来递到他手中的间隙,贺兰之数了数所剩不多的铜钱,简单估算了一下接下来的每日开支能供他买几个肉包子。
毕竟他已经将身上佩戴的玉玦给当掉了,必须要精打细算些才能回到京城。
从边疆开始出发,仅用一块玉玦当掉的大部分钱就支撑到离京城还有一座城的地步,贺兰之觉得自己已经相当不容易了。天入了秋,他身上的衣着还是之前夏季的那套,就显得十分单薄。不过他没有闲钱去成衣店买身衣裳,更别提去裁缝店做衣服了,所以只能在买了块布在身上披着,勉强御寒不让自己冻出感冒来。
一路上的钱都必须省着花,自从上次被边疆的村民从井底救出来后,贺兰之一路上都是靠搭臭臭的驴车牛车才过来的。毕竟他现在穷得连马车都搭不起,当然也住不起客栈,只能苦逼地睡在驴车牛车上,导致现在身上都臭烘烘的。
姑且就安慰自己,这是天将降大任于斯吧。
快回家了,到时候得好好沐浴熏香,洗个五遍澡再说。
第一百七十四章 -没见过这么苦逼的丞相
说实话,贺兰之也不想自己就这么浑身狼狈地回去。
先前从边疆搭着驴车落脚到中原第一个大城时,他曾经想去当地县令府中暂住一夜,再问对方借点盘缠,如此一来便可以租辆马车尽快回到京城了。
可是并不是万事都能像他所想的这么如意。
作为一个花了一年时间才把丞相宅邸摸清的路痴,贺兰之在一路上问了不少人才摸到县令府。看到县令府门前两位站得笔挺的年轻守卫,贺兰之稍微整了整头上乱糟糟的头发,掬起足够和蔼可亲的笑容上前问道:“二位小哥,能否让我进去见一见你们的县令?”
守着大门的护卫不耐地瞥了贺兰之一眼,“县太爷忙得很,岂是你一个乞丐能见的。”
“你说谁是乞丐?!”贺兰之气得差点没冲上去给那守卫一拳,“老子是当今丞相啊!”
“人家丞相在京城好好待着呢,怎么可能打扮成这种样子来咱们中原。”守卫有些嫌弃地缩着脖子后退两步,捂着鼻子摇了摇头逐客道,“哪有这么脏这么臭的丞相,骗人也要按照基本法。你咋不说你自个儿是秦始皇,让我们给你银票呢。”
日.你仙人板板的秦始皇……我特么还诈骗犯重金求子呢……
又饥又渴的贺兰之被这个守卫气得胃都疼了,捂着胃部发不出一通火,只好耐下性子再解释了一遍,“我真是丞相贺兰之。你不妨进去通报一声,听你们县太爷怎么说的。即使我不是丞相,你顶多只是被斥责几句。倘若真耽搁了事情,就不是你被骂一顿这么简单的了。”
面前的男子即使邋遢得像个乞丐,但灰头土脸却仍不掩其俊秀面容。而且谈吐神色间镇定自若,举手投足还有说不出的一丝贵气……还真有点像温润尔雅丞相的风范。
守卫犹豫地打量了贺兰之几眼,权衡之下还是决定进府里通报一声,“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告诉大人。”
“麻烦小哥了。”贺兰之温润笑了笑,静静候在门口等待消息。
县令府的守卫打开朱门而入,匆匆奔至侧殿,向正在吃饭的县太爷屈身汇报道:“大人,门外一人说自己是丞相,想要见见大人。”
“咳呕呕呕呕——”上了年纪的县令听到护卫这耸人听闻的通报,吓得不小心把菠菜噎到食道中,翻着白眼抠了好几下喉咙,才将哽住的菠菜从喉咙中拉出来。
看到这一幕的守卫几乎把隔夜饭都要吐出来,“好恶心……”
“放肆!说什么呢!”县太爷瞪着老花眼地猛拍了一记桌子,涨红了脸憋了三秒后忍不住揉了揉自己拍疼的手掌,“小子你刚才说什么?说丞相要见本官?你听没听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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