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他牢牢地背好,一步一步的向山下走,任他怎么折腾也不吭声。
半晌,初岫确定万俟琤确实是硬了心肠,打定主意让他饿着了,停止了折腾。
将下巴垫在他的肩上,蔫巴巴的说:“可是我饿。”
万俟琤语气很平:“上山之前你若不把所有银子都花光吃那顿山珍海味,也不至于没钱买吃的。”
初岫:“……”
初岫理亏,自己转移了话题,道:“西岳真美,我们去看过早春的花,去南岳看看吧。”
万俟琤:“……”
他不想理他,他的想法常变,说不准今天想去南岳爬山,明天就想去北海捉鱼。
到了半山腰,一处清澈的山泉旁,万俟琤还是给他捉了个野鸡吃。
初岫靠在他旁边,眼巴巴的瞧着那流油的烤鸡,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万俟琤背了个人走了一天,是真的有点累了,靠着树闭目养神,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醒的时候,初岫正拿着个鸡腿摇晃他,弯着眼睛说:“阿琤,快吃。”
万俟琤征了怔,他看着少年清秀可爱的脸,半晌,垂下眸子,咬住了他递过来的鸡腿。
初岫寻了山上的野果,将汁叶挤在上边做了调料,肚子里也塞了奇奇怪怪的草,他不认得,但肉质果然鲜美,很香。
他往火堆里添了柴,将那鸡腿吃完,想继续休息,初岫却又递给了他一个。
初岫啃着鸡翅膀,稚气的声音说:“你多吃点啊,好像我苛待了你似的。”
万俟琤沉默不语,接过了鸡腿,慢慢的吃。
初岫平时任性爱折腾,其实心地很善良,否则他也不会跟着他这么久。
少年趴在他腿上睡着了。
山间有风吹了出来,他将自己的外袍脱了,披在他身上,随后,将他抱进了怀里。
初岫就很熟练的搂住了他的腰。
他很喜欢抱着初岫的感觉,少年身量不高,因为是大夫,懂药理,十分健康,他爱吃,又因为懒,身上有软肉,抱着舒服。
半夜听到响动,很轻微,他警惕的睁开了眼睛,正对上一双绿色的眼睛。
是狼。
他躲在林影暗处,直直的盯着两人,碍着火堆,没有靠近。
他很狡猾,不动声色的向他们的背后绕。
万俟琤没有轻举妄动,因为他不知道狼的数量。
他在草原驯养过狼,知道它们生性狡猾,十分难缠。
他尽量不让狼发现他已经醒了,凑到初岫的耳边叫他:“醒醒。”
初岫想动,被他紧紧抱住。
他将他的唇压在自己脖颈上,低声快速的说:“有狼,你别动,我一放开你,你就去拿火把傍身,别离开篝火。”
初岫用气音应了声。
他目光追随着狼,找准机会,放开了初岫。
接着,握紧长刀,向前一跃,挥刀对着已经距他们三步的狼首劈了过去。
狼反应迅速,头颅保住了,被削掉了半只耳朵。
它警惕的对着万俟琤低吼,向火堆踱了两步,火光将它的身影显现出来,这狼十分凶狠肥硕。
它狰狞着与万俟琤对峙,却并不上前。
万俟琤瞳孔微缩,他太了解这种畜牲的习性,听到身后初岫方向的杂乱瞬间,他果断的掷出长刀,同时飞快转身。
看到初岫被狼扑在地上撕咬的瞬间,他脑子里一片嗡鸣。
被刀插入心脏的狼只来得及短促的嚎叫了一声,扑在初岫身上的狼闻声转头,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打的脑袋一震。
接着,它软软的倒了下去。
狼的头顶,有一块儿明显的凹陷,很快,血顺着口里吐出。
万俟琤掀开狼尸,见着了一片血红。
他觉得自己的手有点僵,轻轻的去捧初岫遮在脸上血肉模糊的胳膊,低声叫他:“初岫。”
初岫轻轻动了动,应了声。
万俟琤松了口气,将他的胳膊移开,火光下,他看见了初岫眼睛里细碎的水光。
初岫涣散的目光聚焦在他的脸上,接着,身体颤了一下。
是那种动作幅度很大的颤,万俟琤知道,他吓坏了。
万俟琤沉默的将他的衣袖挽起,上边被鲜血染红,手臂上的肉外翻,伤口很深,不知是否到了骨头。
初岫声音很小的说:“阿琤,给我上药。”
万俟琤将包袱取了过来,取出麻布和药瓶。
又去打了山泉水,动作很轻的给他擦血,却依然能感受到他疼得身体在战栗。
初岫怕疼,平日里破了个小口子也大呼小叫,可那晚万俟琤才知道,他伤的越重,话越少,宁愿将唇咬出血痕,也不吭声。
山泉水环佩叮当,他将药涂在伤口上,然后用麻布包上,比上次动作小心了许多许多。
初岫低头看了会儿胳膊,舔了舔唇上咬出的血痕,他看着他的背影,问:“阿琤,你受伤了没?”
万俟琤没说话,他用山泉边洗了手,回到初岫身边,将自己的外袍裹在了他的身上。
将篝火熄灭,只留了一个火把。
他避开他的伤口,将他抱了起来。
就着那火把,初岫看到了地上的狼尸,身体轻微的抖了下。
万俟琤抱着他的力道就紧了紧。
走到先前那匹狼身边,他抬手将刀抽了出来,插回了身后的刀鞘。
从刚刚开始,万俟琤就不理他,像是生气了。
说一句话不理,两句话也不理,明明知道自己受伤了,他连句关心的话都不说。
初岫的惊魂未定逐渐转换成了怒气。
他眉头拧着,盯着万俟琤冰块儿似的脸,高声凶道:“你哑巴了吗?”
万俟琤还不理他。
初岫越想越气,开始挣扎,怒气冲冲的说:“别抱着我,我是奴隶,你是爷,我应该抱着你才对。”
万俟琤停步,把初岫放了下来,冷冷的盯着初岫,声音凉的要结冰:“你能自己走出去是吧?碰着狼群你自己能应付是吧?你走,你自己走。”
初岫气的要命,迈步往山下走,他简直怒不可遏:“谁稀罕你?自己走就自己走!”
尽管万俟琤已经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和受了伤的初岫一般见识,可他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怒气。
“是谁哑巴了?让狼咬了不吭声,非要让它吃了你才满意?”
万俟琤骂了声,漆黑的眼眸里仿佛焠了火:“一声不吭,你是不是没长嘴?”
初岫停步,他简直火冒三丈,吼道:“不能背对着狼,我亲眼见过一个人背对着狼被咬死了,我叫你,眼看着你让狼撕碎吗??”
万俟琤:“……”
初岫拿脚下的石子出气,被气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瞪着万俟琤,道:“我受伤了,你不疼我就算了,还不理我,我凭什么看你的冷脸?你嫌弃我累赘就走,我绝不留你。”
初岫起初语气还冲的很,慢慢的却变得有些哑。
到最后,他已经带了哭腔了。
他不想丢人,就转身,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下走。
他受了伤,手臂被缠着,手也被缠着,腿还酸,走路姿势也不自然,走在漆黑的山林里,仿佛一错眼就会消失不见。
身后的火光渐近,到了他的身后,将他的影子投落在山路上。
他低头看着自己矮矮的影子,眼泪顺着腮滑落,他一声不吭,想加快脚步,远离这个冷心冷肺的家伙。
可没等他加快脚步,身体突然一轻。
男人把他抱了起来,低头看他。
初岫连忙擦脸。
男人低沉的声音自胸腔发出:“下次有危险,先叫我的名字。”
初岫不理他,用力的擦自己的脸,他眼尾微微泛红,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万俟琤轻叹了口气,轻声问:“疼吗?”
初岫抿着唇,看着地上的影子,不吭声。
万俟琤抿了抿唇,叫他:“主人。”
初岫没忍住,眼泪滑了下来。
万俟琤:“我是你的奴隶,如果让你不高兴了,你可以打我骂我,不应该自己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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