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40)
我听了倒吸一口气,问:“然后呢?”
顾任坐下喝了口水,说:“圣上简直龙颜大怒,我可从未见过圣上那般模样,圣上一下就站起身来吼道放肆!一拍桌子,震天般响,我腿软得慌,哗地一下就跪下来了……”
顾任一脸苦相,道:“……我,我真是吓得不行,膝盖疼得要死,整个殿内,就严掌书未跪,直直看着圣上,就是不让步,圣上说他敬严掌书为长辈,又在少时教他宫礼,这才隐忍不发,可他要何人,又与何人待在一块,是谁都决定不了的,他铁了心地要跟人在一块……”
我心惊胆战地听着,又被这话动容,心中生起许多波澜,都未曾在意顾任已经忘了圣上敬称。
“……然后他说严掌书死板,说……虽男女之间情爱和男子之间情爱之事是有不同,但情意是同的,严掌书气得不行,但又不知何处反驳,只一直说此事违背纲常,悖逆礼法,阴阳不分,乱了伦常……”
“圣上嘛,自然理也多,像是早就备好了说辞,一直跟严掌书争论,然后突然就有人在外面直呼圣上名讳,圣上好像一下就慌了,严掌书也一下就愣了……”
顾任摇头,无奈道:“我都不知为何我记得如此清楚,那人闯了进来,看到我们一群人,好似有些生气,说圣上自作主张,怎可如此鲁莽,我听得冷汗冒起,但圣上却没生气,只是看着他,他像是也很触动,说完这句话便再也未讲话。”顾任说着居然睁大眼笑了一下。
我心想,你不是害怕嘛,怎看起热闹来了?
顾任脸上显现出疑惑,他说:“严掌书看见那人后十分激动,有些不敢相信,嘴里一直念叨,我离得远,当然也听不清……然后严掌书态度一下软化太多,却还是不同意,圣上很不悦,那人也没说话,我当时还以为这事过去了,结果……”
顾任叹了口气,道:“结果却是圣上直接带了那人去听政,更是彰显圣上对那人不同,我吓得发抖,生怕又吵起来,不过幸好,最后掌书妥协了,这事其实我也想不明白,按理说,若是带去听政,不更是有辱朝纲嘛,可掌书偏偏同意了……”
是啊,为何呢……我心里也不明白。
顾任说完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像是在攒些胆量。
他看向我,有些犹豫地说:“墨伴啊,其实我说了这么多,最想说的是……今早,我昨夜真是一宿未睡,今早迷糊得又忘了带灯,你说他也是,这醋劲太大了,我本来就经历昨夜的惊心动魄,心里胡乱想着,他说话做事又……又有些显摆意味,我当然察觉到了,真是装没看见都不行……”
怎突然又说到我了?他铺垫这么久,就是要谈论我吗……
我脸红了红。
我都快忘了,顾任已是知道我和陈瑜的事了……
顾任像是见我脸色难堪,忙又说道:“我不是说他什么不好,也不是对你们有什么偏见……只是这事吧,你们不比天子,躲不过,也扛不住这闲言碎语,还是要收敛,莫像今日在宫门前就,就……那样,免得让人看见。”
听了这个,我脸更是没地放,觉得顾任定以为我有些不自矜,在宫门前就与陈瑜作亲热姿态,但我又不能说什么,只能忍下这名头。
顾任还是不放心,觉得我不信他,又强调了一遍:“我当真绝无偏见,其实你们俩一向走得近,这事倒挺自然,从前你们俩……就黏糊糊的……”
他拍了拍我的肩,道:“你也不必觉得难堪,我并不在意这些,我当你是好友,你也莫要因此疏远我才是!”
“怎会疏远!”我忙说道,而后又看着他,真心实意地说:“多谢。”
“这有何谢!”顾任摆手,还是犹豫一会,说笑道:“真想谢就让他莫黑脸看我了,我每每看他眼神,都让我害怕得紧。”
我被他逗笑,又想到我与陈瑜误会已经解开,便坚定说:“不会了,他以后都不会。”
顾任像是终于了了心结,脸色一下好了很多,他恢复了原来那副样子,大笑说:“这真是愁了我许久,”他起身,“说开便好,我一直在想怎样给你说……”
“……至于刚刚那事,天子婚仪重大,礼部明细要清算好久,还有采办之事,种种事务冗杂,等过几天程兄你再派人来便是,往后好长一段时日,礼部可有得忙了……”
顾任又与我谈了会婚仪之事,说完,鞠了个礼便推门走了。
我站在屋内,看顾任离去,心里有些奇怪,除老师以外,我头一次说出这些,觉得让他人知晓这事的感觉很是奇怪。
我偏头见着屋外青葱绿意的树木,一棵桂花树悄然立在那里,树皮灰褐,叶片厚重油绿,微风徐徐,都吹不动一片树叶。
我看了一会,却莫名笑了,心想,春生秋杀,万物有律,这桂花树虽然不太入眼,但若是到了仲秋花期,香却是陈香绝尘,馥郁迷人的……
圣上CP多了个名字,叫男后!
圣上(拍桌):放肆!!
PS:昨天评论里猜得好好啊!毁容,权谋,还有其他事什么的,我想了想,觉得很虐啊!特别是毁容!都想动笔了,反正无论什么模样程与都会喜欢的,但是屈尧又自卑,一辈子就以陈瑜的脸活下去。
这样写起来好带感啊!
可惜这文是小甜饼,没有什么复杂的啦。屈尧就是一直很讨厌那人,他亲眼看到那人让程与如何痛苦,第四十章 他也说过他对那人痛恨不已,突然知道那人是自己,其实不会很开心的,惊讶悔恨和自责会多一点,他知道从前的争吵是有多激烈的。
第44章 故人已归
圣上成婚,结发之伴是名男子,听起来像是荒诞,但我与其说是震惊,倒不如说是艳羡,也更是佩服圣上决断,感叹他们感情之深。
他可是最讨厌麻烦的人,平日里都懒得动弹,却想为了那人给个最高礼制,却也最繁杂的仪礼……
此事确实特殊,我免不得多想。
我木着一张脸,却是红着耳根,想着那一夜必是极其重要,要不要为圣上备春宫集,脂膏,玉势,串珠一类的物事啊,要备多少,这些好像种类颇多,千奇百怪的……可是,说不定圣上都,都用过这些……
不不不,这是礼部和司礼监该管的事!
我马上抛开这些杂七杂八的想法,专心致志地埋进一堆枯燥的事务当中……
事情实在太多,但其实很多事我都不必亲自去做,分派给各属便是,可我就是要亲自过目,亲自审阅一遍才会放心,于是便生生加了好几倍。
好像就是我白日里总忙于事务,陈瑜才总是夜里找我,白日里确实少来,他也总说我不用事事上心,样样都管,这样户部是出不了人才,只会有些干做事的人。
我也觉得他有理,他工部便是层层有节,处处无差错,我虽听进心了,但下一次还是习惯亲自上手。
可久而久之也不是办法,我总有乞骸的一天,不管的一天,户部总掌于我一人之手,虽圣上信任我,但这也确实不妥,要不试着慢慢放权,我也轻松……
总之等我做完,回到府上时,不说夜色深深,也是天色已晚了。我很是歉疚,本来我是要早点回府与他谈一谈的,可如今这么晚了,不知他还在不在。
我问了下人,都说陈瑜早已回府中。
唉,他若是等我,我会觉得愧疚,可现他不等我,我又有些失望。也不知他明天会不会来找我,若是不来,我便去找他好了,反正明日旬沐,我事务也处理得差不多了。
我想完这些,都累得不行,早就想沐浴安寝了,昨夜一番折腾,弄得我浑身都不自在,我叫奴仆去烧热水,哪知他们早就烧好了。
婢女笑着说:“大人劳累了一日,奴婢也知大人习惯,洗得比常人勤些,算算日子,明日旬沐之日,便自作主张替大人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