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成万骨枯(38)
原来,凤迩真的走了,真的回不来了。
凤迩是骗子。
“听着,我没心情听你在这哭丧。”君怀猛然掐住了他的脖颈逼迫他抬头看着自己,烛光下,那双眸子阴冷得犹如地狱里的魔鬼,“你现在就给凤璃辰写一封书信,不照做,我会让凤璃辰的下场变得跟凤迩一样,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是怎么化为一滩脓血的!”
“你怎么自己不写?”凤一怒狠狠地盯着他,“我不会写的,你现在这么急着要我写,不就是怕你的计划出现变故吗?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说着,他便突然笑了一下,张嘴就要咬下去。早在得知凤迩可能的下场的时候,他便在自己牙边放了一颗毒药,必要时可以用上,当然,他也没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
他宁愿死,也不愿屈服于君怀。
只是,没成功,被君怀及时地掐住了,他将他牙边的毒药卸了下来,朝着身边的黑衣人交代了一句,便出去了。
夺位,当然越快越好。凤一说的没有错,他确实是等不及了,他知道凤璃辰的手段,拖得越久,对自己越没有胜算。
君怀筹划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他就完全没有想过,为什么凤璃辰知道这只是他和凤璃天设的局,还要跳进去;为什么单单只将权力交给一个不足以与他抗衡的文官。
凤璃辰没有想别的,君怀想要,自己就给他,至于命运如何,就听天由命了吧。
所以当君怀沉下心来,回想着这些时,才明白过来,自己所谓的抱负,都是借着凤璃辰对他的喜欢,一步步得来的。
他话里说着厌恶凤璃辰,行为上践踏着凤璃辰的爱意,却做着背道而驰的事。其实,他做的哪一件事,不是因着凤璃辰放纵的爱意才得以圆满的?
可那个时候,都已经晚了。
边关战事持续了一个月。战事胜了,原因是有东泽国相助,外邦签了降书。
凤璃辰却败了。他是坐在囚牢里被押送回来的,因为“他勾结外邦”这件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没人会在意这件事的真假,他们只会屈服在权力之下,于他们而言,这不过是一句人人都可以说的平常的话。
战事胜了的第二天,凤璃天登基,君怀退去了帝后身份,站在新帝身旁,白衣飘荡,有着仙人之姿,还是当年那位受万人崇敬的国师。
万人空巷的场面,四处都是跪拜礼叩声。
君怀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有当凤璃天笑着问他“累不累”的时候,他才回了一个笑。
他的初衷实现了,但心底并不是那般欢欣。不该是这样的,他应该笑着庆祝,应该大肆地表明自己的衷心的……
可他什么都不想做,就好像身体的灵活都已经被抽走,剩下的只有他强撑的躯壳还在行走。
晚上,庆功宴,一派热闹景象。还是原来的銮殿,四周仍放着那几颗夜明珠,只是这些人,都已经变了脸。去年的年节,他们都还不在,而去年在的人,也不见了。
熟悉,又陌生。君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嘲笑自己是不是帝后当得太久了,倒还思旧起来了,随即,他把这种“物是人非”的心思强压下去,便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喝了不知道多少杯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这个时候,应该是有一双手来将他手里的杯子夺走的,应该是有一个人在他耳边轻声跟他说“酒烈,喝多了伤身体的”……
他抬头茫然地望向了高位上的人,凤璃天正拥着一个美人,那个美人有一下没一下地用葡萄挑逗着他的嘴唇……
何时来着,也有女人这么挑逗过凤璃辰,只是,凤璃辰没让,一番心思全在自己身上。
他笑了笑,可转瞬,他的笑变凝固在了脸上。
他在想什么?他在想凤璃辰!那个他本应该恨的人。
像是泄愤似得,他将自己手里的白玉琉璃杯重重地丢掷在地上,杯子应声而碎。君怀看着那堆碎片,双眸冷意渐起。
他站起身,正打算离开,却被人拦住了。
“国师,当年你答应过沈某的,是否还记得?”
第75章 你还喜欢我吗?
当年,沈章曾向君怀讨要了两人,一人是柳季,一人,未知。
君怀自然是记得的。只是,他心里不舒畅,看着沈章意气风发的模样,脸色也没有多好,“沈丞相说便是。”
沈章笑了笑,他这回手里的扇子倒是换了,素净得很,绘以莲花,纯洁如新雪,衬得他身上的红衣却是更为妖娆。
“国师大人此番想去见谁?”
轻轻的一句话,便引起了心底那人的模样。若说之前面对他还有些许笑意,如今这笑便已随着这句话完全地消散,余下散不尽的冰冷。
“沈丞相未免管得有些宽了,”君怀冷艳地看着他,言语颇激。
沈章收回了扇子,精明狐狸似的眨了眨眼,漂亮的凤眸装满了万种风情,“不瞒您说,沈某认为,国师此番要去见的人,恐怕是沈某想要的人。”
君怀对这话自然是不屑的,只是,沈章既然这么笃定,他也不想多做解释,“你若认为是,便是吧。”
“那此番沈某可否与国师一同前去?”沈章看出来他脸上的不情愿,却还是云淡风轻笑问着。
君怀未回答他,沈章跟在他身后他也不做声。
自昨日被押回来,凤璃辰便被关押在刑楼。刑楼人少,刑具很多,这里的刑吏十分暴戾,进来的人几乎没有能够完整出去的。
凤璃辰倒也是幸运,凤璃天没说要如何处置他,自己毕竟也是曾经的帝上,所以刑吏没有收到命令,倒也没对他如何,只是一日三餐,便免去了。
凤璃辰滴水未进。
君怀来的时候,他正捂着自己的腹肚蜷缩在墙角,余光瞥到了一抹白色衣角,便僵住了身体,缓缓抬起头,看着出现在拐角处的人。
一袭白衣不染纤尘,长发如墨,俊美绝伦的五官,雕刻般地精美。君怀站在一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地看着他。
凤璃辰瘦了很多,缩在墙角的模样看起来纤弱可怜,昏暗的烛光下仿佛能看到那层皮包裹下的骨头。他身下,是散发着恶臭味的蒲草,在幽闭的刑房里,显得几分萧索几分狼狈。
“怀怀,你来了啊……”凤璃辰说着,脸上的笑意是从未变过的缱倦温柔。
就好像他对君怀的感情,就从来没有变过一样。
君怀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凤璃辰还笑得出来,他静静地看着,脸上的冰冷没有因为凤璃辰刻意讨好的笑褪去半分,“还有退路吗?”
他问。他想把凤璃辰逼到绝路上。
凤璃辰轻笑着摇头,“没有了没有了,怀怀,你做的,已经断了我所有的退路。”说着,他想站起来,想好好看看君怀,可半起身的时候,又因为腹间的疼痛,不得不又蜷缩下去。
君怀看到了,淡漠地垂下眼睑,沉沉地笑了几声。复又抬头,上前走近了几分,快要触碰到刑门之时,又生生地止住了脚步。
“我不信,凤璃辰。”他说。
凤璃辰在心底叹了口气,他不知道君怀到底想从他嘴里得出什么答案。实际上,他在君怀的眼里,看到了冷意,也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这叫他心里有了些许欣慰,最少,不再带着恨意了。
“若你喜欢我,你就会信的。”
凤璃辰冷静地说着,未等君怀的话,又轻笑着说道:“怀怀,说起来也是我低估了你。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凤璃辰还不知道风一凤迩的事,君怀想,他若是把真相告诉了凤璃辰,这人,还会爱他吗?
君怀嘴角突然扬起了一个嗜血般的弧度,他将心里阴霾的情绪一扫而空,想着凤璃辰是如何逼迫的他,想着如何让凤璃辰崩溃。
“凤一,凤迩,想听听他们的事么?”他慢吞吞的说着每一个字,玩味似地看着凤璃辰脸上掠过的每一个神色。
凤璃辰没有说话,羽希读佳却是皱着眉看着君怀。他不知道君怀为何在这个时候要提起这两人,心里却是万分的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