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罩我吧(109)
多亏那只啮齿动物没携带狂犬病毒,否则他就毒发身亡了。
耗子对他而言伴随着一系列流浪街头悲惨的回忆,看到那玩意儿,那些无家可归、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就会被勾出来重温一遍。
他原本只是憎恶,后来演变成恐惧,再后来连耗子的图片都见不得,米老鼠那萌萌哒的俩口子在他这儿也是坚决杜绝之物。
他要是好手好脚,刚才早从三楼跑到一楼去了,偏偏他正骨裂呢,只能任由耗子接近,还在他身上蹭了一把。
他不但想晕,还想死!
“荏哥?没事吧?”张磊磊问。
“……我……”
陈荏突然间眼泪夺眶而出,郁明和张磊磊从没见他哭过,都不知道他哭起来是这样的,这不他妈林黛玉嘛!
“荏哥,荏哥?”张磊磊没被耗子吓着,反倒被他吓着了。
“……”陈荏背过身去,哭得直噎。
郁明赶紧跑去把宿舍门关上,以免坏了陈荏铁血硬汉的名声。
张磊磊凑陈荏跟前问:“荏哥,你怕耗子?”
陈荏哭得止不住,艰难地倒气儿:“我……我……我怕耗子……”
张磊磊说:“我也怕耗子,不丢人!我刚才叫得多大声你听见了吗?”
“可我……我他妈真怕……”陈荏抬起通红的眼。
郁明说:“我也不喜欢!”
陈荏抓着被角呜呜咽咽地咬。
两年多来他从没在林雁行之外的人跟前哭过,这都成他的底线了,结果今天被一只肥耗子轻而易举突破了,平时那股清清冷冷的矫情转眼碎成了渣,行为退化,面子更不要了,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肝肠寸断。
也多亏林雁行不在,要是在场,估计能把心都疼碎了。
“我……我他妈就怕耗子……呜呜呜……”他抱着那只打了石膏的脚,仰头抽噎,“耗子他妈……欺负我……”
哭了一会儿,心情渐渐从惊惧中平复,他开始像往常那样默默流泪,大滴大滴地泪珠从眼睛滑出,流向鬓边。
郁明走过去抚摸他的头发,温声说:“没事儿啊。”
“我没事……我这是生理反应,你们习惯就好。”陈荏对自己很了解,是他的身体觉得还委屈着,但心里那阵儿已经过去了。
他恢复了就骂张磊磊:“你笑个屁啊?”
张磊磊立马撇清:“哥,我没笑啊,我这也是生理反应!”
郁明琢磨说:“奇怪了,咱们高三宿舍是新楼啊,怎么会有那么大耗子呢?”
他想了一会儿,明白了:“这栋楼离食堂比较近,估计就从那边来的。”
张磊磊便指着门背后的流动红旗对陈荏说:“咱们宿舍是学校评比出来的卫生宿舍,苍蝇落在地上都打滑,耗子来也是路过参观,不敢常留。所以荏哥你别怕了啊,野耗子不比家耗子,对咱这儿没感情,往后它保证和你一别两宽了!”
陈荏一听“路过”二字更烦了,常住鼠口还能抓出来一棍子打死,路过的话,你知道它一天路过几回啊?
自己醒着的时候,它路过便路过了,顶多跑不掉被吓唬一场,万一自己睡着了又被它路过呢?耳朵上岂不是又要被咬一口?
再说他身上全是擦伤,万一被耗子的口水舔了之后要变异呢?
蜘蛛侠和蚁人已经够烦了,鼠人像话吗?
他不寒而栗,眼泪又涌出来,思前想后,考虑再三决定出去住几天,等皮外伤好了再回来。
他给管老师打电话,问:“管老师你睡了吗?”
管老师在那边叫苦不迭:“没有哇!楼上住户今天出门忘了关水龙头,水漫出来把我的天花板和地板全泡啦!我刚把房东喊来,这几天估计得扯皮呢!你就别来了啊,第一你伤了腿,第二你高三时间紧,别让这事儿分散精力!”
“……”
陈荏只好给林雁行发短信:明天上午考试吗?
林雁行正泡澡呢,但把手机放在浴缸边上,生怕错过了陈荏的消息。
他秒回:考也正常,不考也正常,怎么了?
陈荏打字:明天不考的话我就提前回宿舍收拾包,宿舍里出了点儿事,我想在你家住几天。
林雁行一下子就从浴缸里站起身来,兴奋得满眼放光!
金元宝从天而降,怎么就砸中了他呢?!
呆立了一会儿,他扔开手机猛地钻进水里扑腾了几下,发泄心头狂喜,弄出海啸一般的动静,多亏他家按摩浴缸巨大,否则也得水漫金山。
保姆李阿姨在正在浴室外边替他收拾脏衣服,闻声便问:“林雁行,干嘛呢?”
林雁行吼:“抓鱼!爽啊!!!”
“死孩子有病?”李阿姨问。
她在林家呆久了,学得跟小徐总似的,对大公子一点儿敬意都没有。
林雁行不答,从浴缸中一跃而起,抓起毛巾架上的浴袍迅速穿上,随手撸了一把湿头发,手指在手机键盘上翻飞:
那也别等明天了,我现在来接你。
陈荏说:熄灯了,明天吧。
林雁行当晚差点没失眠,满脑子燥烘烘的渴望,凌晨三点还爬起来在房间里绕圈,四点多对着数学错题本修了会儿佛,这才勉强把睡意勾上来。
他并不想对陈荏做什么,就算陈荏来了,他还得故意保持距离,可他不能克制自己的本能。
他本能地高兴,本能地想靠近,就好像当他终于能够袒露心意时,本能地将陈荏扣在怀里,不顾对方挣扎一口接一口地亲着那张清冷的、瓷白的、漂亮的脸,由此心满意足。
当晚陈荏也吓得不敢合眼,多亏后半夜刘浩跟他换了床,把他弄到上铺去,他才提心吊胆地睡了几个小时。
第二天周日还有一上午的课,临近中午时保姆把车开来学校,林雁行去高三宿舍楼接陈荏。
路上碰见好几拨人,都在极尽夸张地跟他描述昨晚与耗子的生死大战,他这才明白了陈荏为什么前脚刚拒绝,后脚又追着要上他家住。
林大公子心里充满了感恩。
——感谢耗……不对,得用学名,感谢您啊大家鼠,您牺牲自己成全了我!
您的家族开枝散叶分布广,您的足迹遍布全球危害深,要不是您我接不回我那宝贝疙瘩!
给您立碑啊!
第77章 那事儿
陈荏上了林家保姆李阿姨的车才知道自己之前多虑了,林总和小徐总不在家,两人都出国了,要去十多天,这期间陈荏身上的擦伤也该痊愈,能返校了。
陈荏没想到李阿姨会来接他,尤为不好意思,还没上车就道歉,说不该折腾您。
林雁行在边上说:“不许见外,否则李阿姨该生气了,是不是?”
李阿姨配合他:“就是,生气我就不给做饭了。”
因为成长环境的缘故,陈荏特别知趣,不愿意叨扰人。
他此时十分后悔,觉得昨晚一时情急提出要到林雁行家住,应该是错了,但看到林雁行和李阿姨的殷切模样又不敢开口,生怕拂了人家的好意。
林家从上到下都保留着些当年的部队习气,雷厉风行、不拘小节,当然也不容置喙,此时再打退堂鼓,别说林雁行,估计连保姆都得抽他嘴巴子。
陈荏正犹豫,被林雁行按着脑袋往车里塞。
李阿姨忙说:“轻点儿,他伤着呢!”
林雁行心想伤着也只能忍着,我这他妈的是抢亲,有车有嫁妆(陈荏的包)有喜婆有少爷我,万事俱备,只欠媳妇儿!
他看似凶猛实则小心地将媳妇儿塞严实了,关上车门,跟李阿姨说自己要把车骑回家,让她先带陈荏回。
李阿姨点头。
她是个五十多岁的寻常妇女,穿着中老年妇女常穿的寻常花衫花裤奶奶鞋,却开着一辆大排量黑色超跑,行李箱在车前盖的那种。
她也觉得反差巨大,发动车辆就赶紧解释:“这就是暑假里林总给雁行买的那车,他非让我开过来给你看看。”
陈荏笑道:“我看不出车的好坏。”
“一点儿也不好。”李阿姨也笑,“踩一脚油门二十块钱就没了,二十块钱到菜场可以买一斤好排骨,我一会儿把你送回家就去买回来炖汤,去菜场还是骑电瓶车方便。”
陈荏刚从电瓶车上摔骨裂了,听到这交通工具的名称都有阴影,忙说:“不用刻意为我做什么!”
李阿姨说:“应该的,你愿意过来住多好啊,否则这十多天家里就剩我和林雁行,怪冷清的。”
陈荏问:“林总和小徐总经常出国?”
李阿姨说:“谈不上经常,一年总得跑几次。那二位爷不在家好,否则成天抬杠,徐君睿还懂事些,林总有时候胡搅蛮缠。”
陈荏问:“成天抬杠还一起出去?”
李阿姨倒是明白人,说:“离不开才天天抬杠啊,要是离得开,还不是第一天就掰了?徐君睿是功臣,老林家离不开他。”
陈荏要细问下去,可惜没机会了,林雁行骑着自行车赶上了他们,在等红灯时敲他们的车玻璃。
李阿姨按下车窗佯怒:“好好骑车,注意安全!”
林雁行要把头探进来:“陈荏,你挤吗?”
陈荏脚上有石膏,膝盖有伤也不能打弯,挤在这低底盘的车里真不太舒服,但他说:“还行。”
绿灯亮了,李阿姨关上车窗,再一次把林雁行留在后面。
陈荏扭过头去看他,只见他颀长的身形渐渐远离,李阿姨说:“别看我家这小孩傻乎乎的,其实挺细心一人,比他爸强。”
陈荏还没接话,又听她说:“昨天他突然跑回来,翻箱倒柜地找拐杖,我正在厨房干活,还当家里闹贼了呢,后来才知道你摔伤了。我去地下车库给他找,他就一步不离地跟着我,在我边上急得跳,我说你急什么呀,他说怕陈荏等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