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纠 (二)(153)
吴纠这么慢条条的一说,曲沃公和郑伯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公子诡诸则是眼神越来越亮,看起来特别赞同吴纠的说法,如此一来,他就能继承曲沃的位置了。
曲沃公说:“你……你竟然如此歹毒!!”
吴纠笑着拱了拱手,说:“曲沃公,您言重了,毕竟纠只是一介男宠么,阴险狡诈,曲应奉承,也就会这些了,自然怎么得宠,怎么来了,还要多谢曲沃公夸赞呢。”
曲沃公年纪大了,被吴纠这么一气,险些仰过去,愤恨的说:“老夫的儿子,绝对不会受你蛊惑的!”
吴纠笑着说:“曲沃公可别说话不怕风大,现在信誓旦旦,一会儿闪了舌头,那可叫人笑话了。”
他说着,转头看向公子诡诸,笑眯眯的说:“是罢,公子?”
公子诡诸尽是纠结,气喘吁吁,似乎在做争斗,吴纠也不催他,毕竟吴纠方才说了那么多话,现在也累了,暗中喘了几口气,等着公子诡诸做心理争斗。
很快,公子诡诸便一脸释然的说:“好,我……我答应你们了!”
他的话一出,曲沃拱险些晕过去,公子诡诸谄媚的说:“只要你们能扶持我做曲沃公,我就会年年给齐国上贡,但是齐国也要给我保密,毕竟咱们都不光彩。”
他的话一出,曲沃公更是要晕倒,说:“你!你!孽子!你……”
一瞬间,随同吴纠的出现,齐侯的霸业抱住了,何止是霸业,而且竟然成功翻盘,曲沃公的稳操胜券,一下变成了一败涂地,瞬间就像斗败的鹌鹑一样,蔫头耷拉脑的。
齐侯冷笑一声,说:“好啊,二哥足智多谋,那就全听二哥的。”
曲沃公脸上更是一片死灰,似乎还要做最后的挣扎,又开始“哈哈哈哈哈!!”的大笑,犹似疯了一样,怒吼着:“老夫今日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但是你们所有人听好!今日老夫是输给你吕纠!而不是齐国的任何一个人!老夫小看了你,是老夫的错,如今输得心服口服!但是走着瞧罢吕纠,你的才华就是你的克星,哪个国君能容忍一个比自己聪明这么多的人存活着?!早晚有一天,你的受宠也会因为你的才华而一败涂地,到时候!到时候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啊!!”
齐侯皱了皱眉,怒喝说:“住口!你知道什么?”
展雄立刻踹了曲沃公一脚,曲沃公“嘭!”一声倒在地上,展雄随便抓了个东西就塞在曲沃公的嘴巴里,让他无法再说话。
大势已去,郑伯竟然一下晕了过去,瞬间昏死在地上,曲沃公又不能说话,吴纠松了口气,几乎没有力气,软在齐侯怀中。
齐侯将他一把打横抱起来,连忙低声说:“二哥,没事儿,没事儿。”
吴纠点了点头,说:“我有些累……困得紧……”
吴纠说着,就沉沉的睡了过去,瞬间变成了昏睡,手一垂,险些吓死了齐侯,齐侯大吼着:“医官!医官!”
旁边的棠巫连忙冲过来,伸手搭在吴纠的脉搏上,松了口气,说:“君上,大司农无事,只是身体太虚弱,又是发热奔波,实在劳累,睡下便好了。”
齐侯这才点了点头,松了口气,紧紧抱着吴纠,对臧辰说:“大司理,你素来持重,这里大局就有你来掌握。”
臧辰连忙拱手说:“是。”
他说着,打横抱着昏睡的吴纠,抬步就要走,结果这个时候被押住的士蒍突然高声说:“齐公!齐公!齐公留步啊!”
齐侯顿住脚步,皱了皱眉,冷眼看过去。
士蒍这个人,其实齐侯上辈子也听说过,因为士蒍很有才华,他是晋献公的左膀右臂,可以说是晋献公早期的恩人,因为晋献公继位的时候,刚刚正式成为晋侯,从曲沃搬入了翼城,翼城中还有很多前任晋侯的余党在作乱,都是士蒍安定下来的,士蒍心狠手辣,谁不服就杀,灭全家,灭全族,很快便把翼城的口风整顿的严严肃肃。
一个国家,的确需要士蒍这样能狠下心的人才,齐侯见到士蒍的时候,其实还想招揽来着,只是眼下……
齐侯看着怀中昏睡的吴纠,一腔怒气都要燃烧起来,更别说招揽一个“仇人”了。
士蒍拱手,有条不紊的说:“小人听说管夷吾射了齐公一箭,召忽是公子纠的师父,雍巫曾是狄人的王子,臧辰是鲁国的大夫,盗跖是起义的草莽,但都得到了齐公的重用,齐公爱惜人才,不拘一格,士蒍大言不惭,自认为也是一个有才华的人,虽然昔日士蒍代表晋国,的确稍有得罪,但是还请齐公海涵,士蒍愿投诚齐国,从此忠心耿耿,不敢再有二心。”
士蒍说的很多,每一条都非常在理,齐侯听了,脸色很平静,却突然“呵!”的冷笑了一声,冷笑中尽是嘲讽的情绪,冷冷的说:“你说的没错,管师傅射了孤一箭,若不是有带扣救命,孤已不在人世,雍巫也的确曾是戎狄的王子,召忽也确实是孤昔日政敌的师傅……但是这一切得到重用的人,都只是伤害了孤,没人……没有人可以伤害了二哥,还能全身而退的,士蒍,你押错了宝啊!如今孤给你两条路,一条是死……另外一条,则是死都不如!”
齐侯说完,又是一阵冷笑,随即转身就走了,抱着吴纠,大步走出幕府,向着自己的营帐走过去,快速将吴纠抱进去,放在榻上。
棠巫也赶紧来,快速的给吴纠把脉,齐侯稍微打量了一下棠巫,还是去叫了医官来,医官也给吴纠诊脉,得出来的结果和棠巫差不多。
棠巫写了一个方子,让医官去熬药,那些医官都是老资历的,每年接受考核的,看到棠巫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十分不屑,但是拿到药方子一看,顿时就满脸惊讶,啧啧称奇。
医官很快就心服口服的退出去,亲自熬药去了,棠巫留在一边照顾。
子清脑袋后面开了个口子,这两天都在养伤,根本不能起来服侍,正好棠巫就在一边服侍着。
齐侯跪在榻边,紧紧握着吴纠的手,低声说:“二哥他怎么样?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棠巫轻声说:“大司农被曲沃公子抓起之后,奔波再加上淋雨,本已经发热,后来用计降服晋国士兵,又恐怕君上您会因为追不到公子诡诸的车队,而对谭国施压,因此着急归来,便马不停蹄的往回赶,因此发热一直没有退下。”
齐侯听了,心中不只是什么滋味儿,吴纠想的没错,若不是吴纠回来,齐侯绝对会迁怒于谭国。
齐侯轻轻抚摸着吴纠的脸颊,说:“那孤的二哥怎么样,病得可厉害?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棠巫淡淡的说:“大司农的身子,就犹如蜂巢,外表看起来很结实,其实已经掏空了,若是不调养,也就这几年的光景了。”
齐侯吓了一大跳,说:“什么?”
这个时候,不知是不是齐侯的声音太大了,还是吴纠睡了一小会儿,有些力气了,正好睁开了眼睛,似乎听到了他们说话。
齐侯连忙温柔的说:“二哥,快闭眼休息,睡醒了就好了,乖。”
吴纠却摇了摇头,声音虚弱的说:“棠儿,我还有几年可活?”
齐侯忙给棠巫打眼色,棠巫却仍然是一脸面无表情,老实的说:“大司农既然要听实话,棠儿便实话实说,若不调养,最多有五年的光景。”
吴纠一阵失神,喃喃说:“五年……”
棠巫点了点头,齐侯连忙说:“若是调养呢?”
棠巫抬起头来,目光有些深沉的看了一眼齐侯,说:“若是调养,便看君上的意思了,大司农虽然病的重,但在棠儿眼中,并非无药可救,只要君上肯点头,多加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五十年六十年,也都是君上的意思。”
棠巫的说法很奇怪,但是齐侯听出来了,只要自己肯让吴纠好起来,吴纠并非不可救,只是看自己的心态,到底有多少力气去救他。
齐侯立刻说:“二哥别担心,不管是多贵重的药材,孤都不在乎。”
他说着,又转头对棠巫说:“你能救二哥?”
棠巫点了点头,说:“棠儿斗胆,请君上让棠儿开一个条件。”
齐侯看着棠巫,上下打量一眼,似乎觉得他挺有魄力的,敢跟自己讲条件,便说:“你说。”
棠巫说:“棠儿想让君上,将那逆贼彭生交与棠儿。”
齐侯不知棠巫经常被彭生虐待,吴纠这个时候吃力的说:“君上便答应棠儿罢,棠儿也是个命苦的人。”
齐侯听吴纠这么说,现在恨不得吴纠说一句,他答应两句,连忙说:“好好,二哥,孤答应了,二哥千万别着急,快闭眼休息。”
棠巫立刻说:“谢君上。”
齐侯说:“不用谢孤,但是孤丑话说在前面,若是医不好二哥,那可别怪孤心狠手辣了。”
棠巫面对齐侯的威胁,一点儿也不在意,只是拱手说:“小臣定当竭尽全力。”
棠巫又说:“不过大司农也需谨记几点,从此往后,不能伤心,不能动怒,不能疑心,需心平气和,大司农是心思谨慎的人,这固然很好,但是太缜密的心思也十分耗神,大伤元气。”
齐侯连忙说:“二哥听到没,一定好好休息,不要伤神。”
吴纠也觉得十分的累,就点了点头,没一会儿就睡着了,齐侯不离开一步,将吴纠的头发整理好,轻轻理顺,就在旁边照顾着。
吴纠还在发高烧,烧的一身都是汗,有些糊涂,明明一直在出汗,但是觉得很冷,很快医官把药端来了,齐侯扶着晕乎乎的吴纠,就将那汤药喝了,不算很抵抗,但是也不怎么乖顺,毕竟汤药是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