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贯满盈重生男[直播](72)
厉大人躺在马车里,不屑地嘲讽:“癫狂,幼稚!”
他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望向那掀起的门帘,忍不住眉眼弯弯,嘴角噙了一丝自己都不自知的笑意。
“哟喝喝——”
小驴和那新入伙却极为崇拜仲队的二宝,两人骑着马儿也跟着仲队飞奔,拼命随着呼喝,兴奋得满脸通红。
二宝的马虽老,他却是正经马上长大的,骑术比起新学乍练的小驴,又何止强出百筹去?转瞬就将骑着好马的小驴拉下了大半截。
他本想随着仲队再跑近些,却见仲队一个回马急缰,将马头掉转,又向车队奔去,眼见是向着厉大人这神仙公子处去了,他悄悄勒住缰绳,识趣又不耐地等着那小驴子兄弟慢慢跟上前来。
“照你这骑法,倒是驴子配你些!”到底还年少,二宝还是忍不住怼了驴子一句,不过是比自己早了些时日遇上厉神仙,这小子便这等好狗运,拜了车队两位杠把子为师。
小驴瞪着驴眼斜睨了这小马匪一眼,道:“不服?憋着!”
论怼人,他是神仙公子亲手教出来的,怕过谁来着?!
仲衡纵马向着车队飞奔,愈近阿弦的车驾,他的一颗心跳得愈热烈。
扑嗵,扑嗵!如战鼓激擂,如旌旗飞扬,那眼中所见的车驾却不是敌人的营帐,那是王之所在,心之所向,他为之迷恋、感激、渴慕……以一身与一生来珍惜的港湾。
在马匹近乎要撞上车驾,周围惊呼四起之时,他没有拉紧缰绳,反而双手松开,猛地将腰斜斜一折,只凭双腿紧紧夹着马身,让自己的整个上身从敞开的门帘中探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惊诧的王从营帐中捞出,放到自己的身前。
双腿微一用力,马儿一阵“唏律”,听话地向旁边急转,扬起尘土满天。
“你疯了么?!仲老二!如此,如此不分尊卑上下,如此,你想吓死我……”
厉大人怒吼的声音,夹杂着仲队的纵声朗笑,渐渐远去。
石屏无奈地看看林泉,问:“追不追?”
烟青拨打着算盘,正与易爹核那一堆鱼数,闻言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浪够了,肚子饿了,自会回来。你若是赶着去追,怕不得让那狐媚子吹上三天三夜枕头风!”
石屏瞪了这利嘴的一眼,到底还是让诸人依原来的速度行进,吩咐几个护卫遥遥跟随,想来这么多人,公子爷也不至于找不回路,至于安全,有仲队这等猛人在,倒也不必太过担忧。
远远地望着二哥重又奔驰在原野之上,仲枚小小年纪也学人叹了口气:“阿娘,我好久都未见二哥这么开心了。”
温夫人笑眯眯地叹着气,无奈地摇摇头,悄悄拭去眼角的湿意,嘱咐道:“你可莫学着你二哥胡闹,主子爷这是宠得他太没规矩了。”
***
厉弦坐在颠簸的马背上,面对着男人宽阔厚实的胸膛,被他紧紧搂在怀里,脸贴着灼热而汗湿的前胸,忽地感到男人的胸腔一阵震动,只听他在头顶说:“阿弦,我好快活,我好快活!”
屁股被颠得生痛的厉大公子,原本被这突然的一掠,吓出半条魂来,更气得鼻子冒青烟,此时听他柔声细语地如此说来,心头突地一动,酸软难言。
本想狠狠啃下的嘴也抿了起来,他闭起眼,紧紧搂着这年轻而健康,不曾被自己糟贱的身躯,轻声道:“我也很快活。”
仲衡小腹一紧,快活地低头狠亲了主子爷嫩脖子一口,又忍不住像个牧马人般长声吆喝起来。
“哟喝喝——”
厉大公子枕着渐渐发硬的好器物,舔舔嘴,寻思着,改日不如寻个机会两人出来“骑骑马”?倒是两辈子都没试过呢!
至于能让这傻小子更开心些的事,比如算算日子,他家老丈人大约应该快出手,并且功成身退,半根毛都没少这等大好消息,究竟要不要先告知这夯货呢?
厉大人思索了半秒钟,就决定当快活时且快活,想那许多作甚?!
第73章 消息
越过戈壁石滩, 走过荒野丛林, 官道越来越破烂, 有几段路途几乎已经看不到路基的夯土,唯余几道深深的车辙袒露着岁月的风霜。
车队和百姓们跟随着厉大人又走了几日,第三日傍晚,终于遥遥望见官道边一间破旧的军驿所在。
驿卒是个断了半条胳膊的干瘦老兵士,带了个脏得看不出长相的半大小子做活, 见着厉大人前呼后拥、小弟成千的架势,哪敢露出半分油滑惫懒?只打叠起精神, 将那小子支使得团团转, 自己则巴结着几个贵人的随从, 殷勤侍侯。
至于贵人老爷,那还轮不上他这等小小驿卒伺奉。
正烧茶奉水,安排车马, 指引厨灶忙得不亦乐乎之际, 突听外边转来一阵疾疾马蹄声,一道嘶哑的噪子扯着喉咙喊道:“龙驭宾天,天下缟素!新帝登基, 年号元和!威加海内,蛮胡退散!”
一阵马儿嘶鸣声后, 一个骑士踉踉跄跄地闯了进来。
他一身风尘仆仆, 胡子拉茬,疲累已极。头上裹了块白巾,穿着又脏又旧的大燕军服灰袄, 背上插了杆不大的旗帜,上头四方的布帛藏青裹边,原本的白底已被尘土染得灰黄,其上,正浓墨描着他口中颂念的几句话。
这位看上去极为疲累的骑兵,闷头闯入,不耐地大声喊驿卒换马备饭食,却不防迎头碰见位衣着不凡,奴仆成群的贵人,再思起适才在驿站外看到的一大片扎营的人,他身子一僵,喏喏行了一礼,束手束脚地站定。
“龙驭宾天,露布……告捷?!”厉弦瞅瞅那骑士不伦不类的装束和露布,再思及这布帛上的告示,表情就难免有些古怪。
露布这东西,便是一块布帛上书简令,让军汉骑行四布,告之天下。
在前汉之时赦令赎令均以此下州郡,到得汉末,露布多用于战时告捷,以骑兵将露布旗帜插肩背而送,一路宣喊,告诸民众捷报喜讯。到得本朝,也是多用于军事捷报,但事关天下的,需告之于众的赦令法令,也偶有用此方法宣告的。
这老皇帝死了,脑袋裹个白巾,天下缟素也正常,可这后头,新帝登基也就罢了,还“威加海内”,这是蛮胡围京之危解了,新皇将大功毫不谦虚地揽到自己脑袋上了?!
用露布这是报个丧,还是报个捷?!当真不伦不类,贻笑大方。
嗯,一边喊俺爹死了,大伙要悲伤,一边吹俺上位了,还把蛮胡全吓跑了……这等光明正大的无耻之举,颇有他当年的风范,除了他那便宜姐夫,估计也没人干得出来。
大约也是因为仲二这货没能收到手边,仲大将军那刺王的神来之笔,周敦无法明正言顺挂到自己身上,所做的无奈之举吧?
那骑士有些尴尬,结结巴巴地解释:“那甚,原本露布告捷应是用红布蓝边,可这不是先皇帝老爷升天,呃,那个宾天,新任的皇帝有命要天下缟素,这露布也算不得告捷了,是,是……对了!宣告来着。”
他大字不识一个,平日军中传令也不过背熟令旨,这要文绉绉酸溜溜地解释来龙去脉,可要了他的小命了。
厉弦点点头,缓缓摘下冠冕,朝东跪了下去,容色凄凉地一声喊:“龙驭宾天,天下缟素!”
那神情惨切凄楚,宛如死了亲爹外加祖宗十八代,实是忠心可嘉。
厉大人低头悄悄挤挤眼睛,实在挤不出一点眼泪,只得掩面而泣,心中暗悔,早知有这等事,袖中应藏块辣姜啊!
众人跟着忠心无二的厉大人跪了下去,那驿卒与骑士忙也跟着跪下。
几位小厮齐声传令左右,悲切之声由内而外,传到了驿站之外,哀哀惶惶的哭泣之声隐隐传来。
百姓们虽则大多不知在位皇帝名姓,更不知这换上去的是哪位,但蛮胡入寇,国家风雨飘摇却是乡野匹夫也切身有感,众人所哭的未必是皇帝,更多的是自伤感怀,也忧这茫然未知的未来。
厉大人又直起嗓门一声吼:“新帝登基,年号元和!威加海内,蛮胡退散!”
待得这一句,扩传到外边,哭泣之声便小了许多,窃窃私语之声多了起来,没什么人关心离自己十万八千里的新皇帝老爷是谁,大伙俱都惊喜地悄悄问着:那骚蛮子果真都退了?皇帝总不会骗人罢?是不是能回故里家乡了?!
厉大人拭拭眼角的泪花,在身旁健壮英武的奴仆搀扶下,踉跄站起,边“抹泪”边呜咽着道赏:“石屏,给这位兵士看赏,这一路辛苦奔波,勤勉任事,当真难得。”
转头又对那驿卒道:“好肉好菜拿上来,俱都记我账上,好好犒劳这位兵士。”
那骑令喜上眉梢,躬身致谢:“多谢这位大人,却不知您高姓尊讳,如何称呼?”
这位贵人公子爷一身七品武官袍服,左右家丁侍从精干,外头那些更不知是否这位爷的家丁仆从,怕不下两三千人,忒地吓人,他虽是不知贵人究竟何人,看上去官虽不算太大,但这架势——
他这小小蝼蚁般的骑令,无论如何不敢有分毫怠慢之处。
何况这位奢遮的大人,出手豪阔,赏封一捏便知,硬邦邦,沉甸甸,里头怕不有二两银铤?
“嗯,我姓厉,新任西戊校尉,正往平陆赴任,出京城也有旬月,半路之上更是遇到蛮胡入寇,当真惊险,如今京城的消息断绝了好些时日,也不知……”厉大人慨叹一声,和颜悦色地问起那骑令京城近事,横竖这夜间也驰不得马,不如细细道个消息。
骑令躬身应了,便是看在那银铤份上,他也愿尽心为贵人解说一番。
初时他还有些拘束,石屏思庐左一句右一句地好奇插问,烟青又笑盈盈地捧了盏热茶来,只瞟了这楞子一眼,便差点惊得人烫破了嘴。这骑令本就是个爱吹嘘,喜言语的,这番热情招待下来,边吃边喝,顿时突突突地将肚中所知的京城大小事情,事无巨细地统统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