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殿下养鱼记[重生](45)
“殿下来镇国寺,祈福做功德,游历经尘世,皆是有益的事情,贫僧会给京中去折子,不叫殿下为难。”
七皇子思考再三,决定等住持大师的折子有了回信,再根据父皇的态度做安排。
……
随后,天京宫城紫宸殿内,皇帝得了镇国寺的折子,乃是住持洪渊大师亲笔。
他看完之后,对童海道:“老七这次出去,性子倒是好好打磨了一番,看来叫他待在琼宁,倒是待对了。”
洪渊大师每次的折子里,都会先把七皇子的近况写下来。
他语气平和,讲究实事求是,没什么华丽的辞藻和精美的修辞,单讲事情——正因为如此,他写的东西才特别叫人信服。
老七外向,性子跳脱,但到了镇国寺,却能静下心来,认真行祈福之事,这让皇帝十分惊喜。
关键是他坚持了这么长时间,还丝毫没有松懈的意思,表现得专注而有毅力,令人刮目相看。
青州皇帝突然发现,自己越是与这个儿子相处,就越是能发现他的优点。
过去他把注意力放在老二、老五他们身上,因为老七没有觉醒神武,多少忽略了些,现在想想,真是一件遗憾的事。
好在现在他发现了这个儿子是个不错的,也不算晚。
好在青州境内还有不少富庶之地不在边境,所以不需要觉醒的皇族镇守,可以考虑作为老七的封地。
童海不知那折子的内容,但想着多半与七皇子殿下有关,于是说话更谨慎了些:“殿下本就有纯孝之心。”
这还是陛下自己说过的,所以童海挑出来附和他,怎么样也不会错。
“这几年一到了夏季,老七总是身感不适,朕此次叫他去琼宁,也是让他借此机会养一养,没想到他还是病了一阵。”
皇帝将折子放到案几之上:“太后挂念他,朕才特意派人去看老七,原本以为姜亢是个谨慎的,没想到,竟然还是打扰老七休养了。”
童海想起上个月领着皇命高高兴兴去琼宁的姜亢,是如何灰头土脸地回来的,心中不禁唏嘘。
司礼监掌皇城内一切礼仪、刑名及管理当差、听事各役,被称为“宫城第一署”。与之相对的,同为十二监的司设监事繁又杂,却无实权。
姜亢比童海要年轻些,虽然输在不是府邸出身、与陛下少了层亲近,但在宫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因为办砸了差事,他一个在紫宸殿待了大半辈子的司礼监大内官,被调任司设监不说,还要去行宫当差,几乎等同于进了冷宫,翻身无望。
在童海看来,姜亢想回皇宫,恐怕这辈子都没希望了,除非……
明眼人都知道,这件事背后肯定有人在筹谋推动,只不过没料到七皇子殿下是真病而非装病。
出乎童海意料的是,即便陛下这样严厉地对姜亢,却并没有顺藤摸瓜彻查下去的意思。
其实仔细想想,只处理冒犯七皇子的姜亢,而不追究其他人,几乎算得上是一种不痛不痒的处理方式。
童海了解皇帝,陛下这次既然放过了始作俑者,就必要在其它方面给七皇子一个交代。
果然,文思殿最近频频接驾,俞昭仪那里光是得陛下的赏赐,都得了好几回,在后宫之中是极有脸面的事。
六皇子虽然经常来宫里,陪坐慈安宫,但要论能把太后逗乐的人,还是当属七皇子头一份。
太后心疼这个半年里总在外跑的皇孙,对皇帝频频赏赐文思殿的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还常常在后宫之中提及七皇子,言语中透露着想念。
太后娘娘对于陛下对姜亢的处置没有任何异议,还言明行宫就是要有姜亢这样的老人打理,才叫人放心。
童海没必要对自食其果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没有顺着陛下的意思踩几脚这个昔日同僚。
倒是青州皇帝提了提姜亢就再不说他,而是叹道:“连下山去放个水灯都要讨朕的主意,老七的性子是磨好了,但胆子也变小了,这可不行。”
他想到了什么,吩咐童海道:“叫人取了今岁宫里做的灯,给老七送去,他长这么大,也就看过宫中湖里放灯,是时候到民间去看看,我青州百姓如何生活了。”
“是,殿下。”童海闻言,立刻退下,照皇帝的意思安排下去。
……
于是,远在琼宁的七皇子殿下很快就得了准信,还有宫里给准备的水灯。
因得到了父皇的首肯,齐璟再无后顾之忧。
他与住持大师商量好,准备在七月十五日当天参加完镇国寺的孟兰盆法会,再带少玄他们去郡府城看看,见识见识民间的放灯活动。
七皇子原本以为鲛人也没见过这种祭祀方式,却没想到少玄其实是知道水灯的。
这不是因为少玄见多识广,而是因为齐璟没有在海边久居的经验,不知道在莱夷卫的海岸边也有类似的活动,在某些特定的地方,场面甚至比内陆还要壮观。
每年的七月十五,沿海的渔民们会聚在海边,举行隆重的放海灯仪式。
那些海灯有的是用绢做,但大多还是用纸,外形也多与海物有关,如虾灯、鱼灯、荷花灯、海星灯等等。
少玄记得自己还在少海的时候,曾经跟族人一起在近海的地方看岸上的人放灯,场面极其震撼,让人见之难忘。
黑漆漆的天地之间,明月高悬,不见繁星。
绵延的海岸线上站着成百上千的人,他们将一盏盏水灯放到海里,看它们随着海流的方向渐渐漂远,漂向广阔无垠的大海。
一盏水灯也许是渺小的,但成千上万的水灯漂向大海,那画面即便看一次,也是永生难忘。
哪怕是海中的鲛人,也被这样的景致所吸引,不自觉地靠近海岸。
少玄虽对九州的人不感兴趣,但少尧却总是想叫弟弟看看这场景,几次瞒着族中的长老跑到少海近海,还把少玄带在身边,所以少玄对此并不陌生。
真到了七月十五的时候,月亮变得又圆又亮。
一开始提议的邓松那天反倒变得安静了许多。
齐璟理解他失去父母的伤痛,带他们参加法会,然后一行人小心翼翼地下了山,来到了宁水边。
果然如邓松所说,水边已经聚集了不少的百姓。
皎洁的月光之下,大家虽然都面色凝重,但周围并不是种绝望的氛围。
相反的,仿佛确信这些水灯会把自己的思念带给逝去的亲人,多少是个慰藉,众人充满期待。
等放灯仪式正式开始,齐璟抱着小十一,贴着他的小脸蛋轻声道:“看,十一,那就是水灯。”
一下子就有几十条小水灯去了河里,终于把小家伙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十一,终有一天,我们也会乘着这样的舟到远方。”
人固有一死,若是死后有人牵挂,怕是任何富贵荣华都比不上了。
——上辈子自己如果没有重生,会不会有人记得他、想念他,像这些人一样,为他点一盏水灯,为他照路?
这样想着,齐璟的心情就突然沉重起来。
然而,小十一摸摸他的脸以示安慰,却并不赞同哥哥的话。
“哥哥很重,灯灯沉了!”
心中一点惆怅瞬间被驱散的七皇子:“……”
第五十三章 席帽
琼水上的灯虽不及少玄于海上看到的壮观, 但场面也极大。
齐璟等人放的是宫里送来的水灯,要说材质和制作, 比起民间的水灯不知道要贵重、精致几多, 但融入琼水之中, 根本看不出差别, 也不过是万千灯火中的点点。
齐璟一点哀愁被小十一的童言童语打消得无影无踪,再看到此情此景, 又觉得自己想了无谓的事情。
这些来琼水放灯的人,多半是有亲人逝去, 才借此寄托思念之情。
这么多灯, 代表这么多亡魂……人的生老病死本就稀松寻常,并不是只有他经历轮回才可怜。
更何况, 过去有没有人记得他、怀念他, 那都已经成为往事, 不可追忆。只要现在有人把他放在心间,就不必沉溺于曾经的孤独寂寞。
小十一还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就让齐璟想了这么多的事情, 他窝在七哥怀里, 乖巧地看着逐渐远去的水灯。
看到特别大、特别亮的,小家伙就立刻指给齐璟看:“哥哥, 大灯灯。”
孩子太小,还没办法理解元夕的灯和七月十五的灯有何区别,对于他来说, 都是一样点着烛火、亮亮的,只不过一个挂起来, 一个要放到水面上。
齐璟轻轻捏住他的小胖手,道:“不可以这样指,这种水灯上面坐着人魂呢,你虽看不到别人,但要记住,指人是很不礼貌的。”
小十一一听,立刻往齐璟怀里缩了缩,小声道:“对不起。”
齐璟用下巴蹭了蹭他的额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时辰不早了,明日我们还要在郡府城转转,现在先回官署休息。”
放完水灯之后已经很晚,再上山多有不便,所以齐璟和住持洪渊大师说好,就暂时住在郡府城的官署里,待上两日再回镇国寺。
虽然父皇说老七可以多在郡府看看,但齐璟却谨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即便现在皇帝愿为你通融,看似荣宠,但以后却不知圣上是否会改变心意,又觉得他贪玩。
所谓伴君如伴虎,哪怕他现在里天京如此遥远,也不能掉以轻心。
琼宁和蒙良一样,都是郡府,论占地显然比不上蒙良,但因镇国寺的香火鼎盛,郡府也是非常热闹繁华的。
大概是常年受佛法熏陶,此地的居民热情随和,极有古风。
齐璟上辈子临死前还未封王建府,一直都住在皇宫中的东六所,偶尔出去办事,也必定在宵禁前回宫。
而没有宵禁的节庆之日,如帝王万寿、太后千秋、元夕佳节时,七皇子要时刻留在太后和陛下身边,或者陪在俞昭仪,更不可能在外闲晃。
这一世提前出宫建府了,不过一开始内外都有事要忙,没太多空闲。唯一一次印象深刻的,就是太后千秋他带少玄和小十一出去逛灯会的时候。
至于他跑去找人把少玄的鳞片镶起来那几天,是自己单独前往的,没有叫少玄和其他人知道,即便是跟着七皇子的侍卫,也不晓得自家殿下到宝器铺里到底做了什么,所以不能算共同出游。
本着“走到哪儿是哪儿”、“遇到什么都是缘分”的思想,齐璟叫少玄抱着小十一,自己则往前窜得老快。
少玄抱着个小胖坨紧紧跟在稍后一点,脚程一点没受影响。
齐璟看他一眼,少玄就跟着他一起往某个摊铺都过去,即便全程无多话,也默契十足。
除了叫他哥给抱,小十一最喜欢给少玄哥抱。
因为少玄哥抱他爬山、上树妥妥没问题,不仅有超开阔的视野,还总能抱出十一殿下好轻好轻的感觉,这让小家伙十分满意。
走着走着,小十一大大的眼睛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卖糖葫芦的,他赶紧拽了拽少玄的衣襟,嘴里哼哼唧唧。
一般来说,像糖葫芦、糕点这样的甜食,他七哥是严格给控制的。
刚刚小十一才软磨硬泡、好不容易得了一块清香可口的红枣山戎糕,现在再故技重施要糖葫芦,以小家伙对亲哥了解,哥哥不一定会准。
虽然少玄哥啥事都听他七哥的,一点主见都没有(雾),而且看起来更不好说话的样子,但小十一想想,刚刚自己可没找少玄哥要山戎糕,所以现在应该可以找他要一串糖葫芦才对。
少玄并不知道小十一的心理,他也根本没注意到糖葫芦——毕竟大人一般不会没事盯着路边卖糖葫芦的看。
他见小十一忽而抓他衣襟,还一副有话要说的小模样,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赶上了齐璟,把小十一的变化跟他说,同时飞快地超过了卖糖葫芦的大叔,然后与之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