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白脸倒是慧眼识英雄。”阿史那虎头酸溜溜道。
贺兰定发笑,指着自己的脸道,“我比他还白上几分。”
贺兰定的皮肤是西方人的那种雪白,但带着粗糙。高欢的肤色则是那种珍珠般的白,有一种柔和的光泽。但是单论白的话,贺兰定觉得还是自己白一些。
“郎主您.....”阿史那虎头很想说,郎主您何必拿自己的短处去与那小白脸相比,那肯定是比不过的。
想想还是咽下了会令人不愉快的话题,转而说起其他事来,“那小子是发达了不成,穿了一双簇新的靴子,头上的包巾还是绸缎的呢!”
贺兰定没注意到这些,此时听阿史那虎头嘟囔,不在意道,“兴许是刚刚发了薪水?”
“薪水能有几个子儿?”阿史那虎头觉得那小白脸说不定是勾搭了一个富贵俏寡妇。
不不不!肯定是个老寡妇!阿史那虎头摇摇头,拒绝承认俏寡妇会看上那个弱鸡小白脸。
关于高欢的谈论到此打住,两人观察起镇上的情况来。
怀朔镇的情况比草原要糟糕些,房子震塌不少,不过都是泥糊的墙,倒下来也砸不伤人。可虽然人没伤到,但家里的资产损伤不少,光是把塌了房子重新建起来就是一项大工程。因此城中人人脸上都是郁色。
瞧着众人愁眉苦脸的模样,阿史那虎头窃笑,哼唧道,“还是咱们的帐篷好吧!”油然生出一股优越感来。
两人在镇上打听了一圈,也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来。想来也对,这个消息传播落后的世界,生斗小民们自然消息闭塞,能知道的都是大人物们想让他们知道的事情。
两人又去镇上的宅子看了一下,塌了几间耳房,其他的主屋都是好端端的。
“又要重新清扫了!”阿史那虎头苦着脸。房子虽然没塌,可是积灰、土疙瘩落了一屋子,刚刚收拾干净没几天的屋子又脏了。
贺兰定是第一次进这宅子,发现宅子占地面积极大,屋舍不少,空地也很多。
看着那些空地,贺兰定想,这里要是种上蔬菜也足够自给自足了。
“这儿是跑马场。”阿史那虎头指着“未来菜圃”,说道,“太小了,马儿哪里跑的开。再神俊的马儿进了城也得憋出病来。”
贺兰定:.......好吧,是自己想当然了,看到块空地就想种田。
逛完宅子,贺兰定又去看望了一下刘掌柜。
刘掌柜人没事儿,就是铺子里货物乱七八糟倒了一地。贺兰定到时刘掌柜正在指挥伙计们收拾铺子。
“某也没收到消息呢。”商人消息灵通,可地震前日才发生的,便是商行遍天下的刘记商行这会儿也没有最新消息。
“我们来帮忙吧。”贺兰定撸起袖子想到加入伙计们的行列。
“如何使得。”刘掌柜连忙拉住,劝道,“今日招待不周,改日请小兄弟喝酒。”
末了又低声冲贺兰定道,“那匹丝绢已经出手了,过几日货款就送来了,届时小将军最好驾车来取。”这一回可不是一竹篓就能带走的钱币了。
“多谢掌柜的费心了。”贺兰定道,“到时候我请您喝酒吃肉。”
离了南街市集,贺兰定想想不死心去了西区。
“出了这样的大事,作为晚辈,我该去向长辈请安的。打听消息什么的,只是顺便。”这样想着,贺兰定厚着脸皮去了将军府。
将军府前门庭若市,比之上一回寿诞宴会热闹不相上下。
贺兰定刚下马便有小吏上前,“原是贺兰首领来了。”
贺兰定拱手,“出了这样的大事,小辈心忧长辈。不知阿公和舅舅可还安好。”
小吏笑道,“将军们安好。”又指向府前来往不停的车架,苦恼道,“登门的贵客着实太多了,将军们正在见客。贺兰首领请容小人进去通禀.....”
“不用了。”贺兰定连忙摆手,“知道阿公和舅舅安然无恙,我就心安了。便不打扰阿公办公了。”说罢牵马告辞,那小吏苦着脸挽留两句,作揖向贺兰定告别。
待出了西区,阿史那虎头忍不住嘟囔开了,“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张嘴就是贺兰首领,多生份啊。自家郎主怎么也算将军府的半个小少爷啊!
“无碍。”贺兰定早有心里准备,自家这个外祖父其实不怎么看得上自己,准确说看不上胡人。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主子们的态度就是仆人们的指示灯。
“本来咱们两手空空登门就不够诚心的。”贺兰定觉得自己原本的目的就是来打听消息的,又不是真心担忧探访。彼此之间就是半斤八两,谁也别埋汰谁吧。
“回去后遣人去斛律部落看看。”
贺兰定有些忧伤的想:自己还没有习惯有亲人的存在,总是不经意就把他们给忘了。
第十九章
地震过后,每一日都是好天气。明朗的太阳高悬蓝天,拼命得挥洒着自己的光与热,要将温暖填充到整个世界。
这是一场天与地的搏斗。每日太阳尚未升起之时,草原的阴冷地气占据主场,早起的人们不得不裹上皮袄抵御黎明前的寒冷。
待到天光大亮,太阳一点点爬起,阴冷的地气在阳光的打压下一点点被逼回地底,劳作的人们热得满头大汗,脱下袄子半悬在腰间。
等到太阳落山,被打压的地气顿时又嚣张起来,如毒蛇一般钻出地底,沿着人们的脚踝攀援而上,冷得人打个寒颤,将袄子再度披上身。
“这神经病的天气!”贺兰定在一次次的脱衣服、穿衣服中骂骂咧咧。他可不敢如同阿史那虎头那般放纵,不管冷热穿着单衣瞎嘚瑟。在这医疗落后的古代,一场小感冒就能要了人的命。
可是族人们的身体坚强得超出贺兰定的预料,在这样忽冷忽热的天气里,以及高强度的工作之下,竟然一个累病了的都没有。
虽然一天的劳作能让人累得直不起腰,可是踏实地睡上一觉后,又是生龙活虎的一天的。
贺兰定想起上辈子一到换季就爆满的医院输液大厅,心道,古代的日子也不是完全没有优点。至少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病毒,也没有那些内耗人的海量信息。
古代信息传播的速度极慢,地震过后的十来日,关于地震的些许信息才陆陆续续地传出。据说地震的中心是在应县,那边的地震可比草原上的地震厉害多了。
“地突然裂开了个口子,一只通身火红冒火的怪兽从地底冒了出来。嗷呜一口就把一家五口全吃了。”挑拣羊毛的妇女绘声绘色的描述着,活似她亲眼目睹了现场。可是她明明一辈子都没离开过部落,连怀朔镇都没去过。
“应县,那不是在平城吗?”翘着二郎腿晒太阳的男人发出疑问,“那可是旧都,哪个怪兽敢跑那儿去。”
“你都说是旧都了,可汗走了,龙气没了,镇压不住了呗。”另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老牧民竟然将地震和迁都之事联系起来了——大魏迁都洛阳,平城被舍弃,没了龙气的镇压,平城底下的怪兽就冒出来吃了人!听起来竟然逻辑自洽,有几分道理。
“唉....”男人放下二郎腿,两手扶着膝盖,叹气,“可汗糊涂啊。”
看来草原上的大家对皇帝的态度都如同阿史那虎头一般,不怎么敬重嘛!
一边忙着手里的活计,一边竖着耳朵偷听族人们八卦的贺兰定如此想着。
“吉尔嬷嬷,那个怪兽很大吗?一口吃五个人?”部落里的小童们今日也不满地撒欢乱跑了,他们聚在一处,将挑拣羊毛的妇女团团围住,催促着她将那些恐怖离奇的故事。
“可大了。”吉尔嬷嬷丢下手里的羊毛,两手比了个大圆,形容道,“那怪兽有山一样高,就比大青山矮一点点。”大青山是阴山的一部分,所有草原人心中的圣山,什么怪兽都不高过阴山的。
“那么高!别把天捅破了。”小童们倒吸一口气,眼睛瞪得圆咕噜溜的,几个小家伙情不自禁挤成一团,又害怕又忍不住还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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