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景和晏启离下楼时,安林正在关铁门。
扭头看见安景和晏启离两人,安林也被吓了一跳。
见到安景后,安林神色先是一喜,顾不上问晏启离是谁,又急急忙忙道:
“我听到鞭炮的声音,就知道是你回来了,马不停蹄就赶过来了。”
“哥你已经给伯伯伯妈烧过纸了,还是快走吧,他们快来了。”
安景看着安林,没说话。
他很久没见自己这个年龄相仿的堂弟了,容貌和他记忆中没变化,但行为他不能理解。
安林口中的‘他们’是谁,他知道。
可他不知道安林为什么会帮自己。
见安景不动,安林有些着急想要去拉他手:
“哥你愣着做什么,快走啊……”
安林最后的语调,因为吃痛在空中拐了个弯。
捂着被拍红的手背,安林诧异看向晏启离:“你干什么?”
拍开安林伸过来的手,晏启离把从刚才开始就怔神的安景拉到身后,冷眼看安林:
“你想做什么?”
望着眼前的高大男人,安林莫名其妙:
“是你打我,你问我?”
晏启离表情淡漠:“你再伸手试试。”
平淡的陈述句,语调也很平淡,说出来却杀气腾腾。
安林:“???”
安林一头雾水,也真不敢再伸手拉他哥了。
他刚看了眼,被男人拍开的手背,手指印清清楚楚,现在还发麻。
可见对方刚才用的力气多大。
安林看向安景,想让他哥帮自己说句话,可他哥现在看上去呆呆的。
像根木头。
安景的态度让安林心底泛起委屈,又很快打起精神。
“哥。”安林道:“村子外面停的车是你的吧?你快走吧。”
知道安景清明会回来祭拜他爸妈,他的那些亲戚都等着,时不时过来看一眼。
大家都知道,安景考了个好大学,在大城市定居了。
那可是寸土寸金的南城。
因此在安景成年后,提出给他父母迁坟,他一干亲戚都不同意——
这坟一迁,天高地远,他们又在哪里去找白眼狼安景?
大家不同意的理由一箩筐,什么落叶归根、风水习俗……
其他远亲近邻的意见安景本不用在意,可安景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不同意。
再加上叔伯舅姨……七嘴八舌,条条框框压下来。
安景百口难争。
闹到最后,这坟也没迁成。
只有安景一人移了户。
……
安景太久没有看到熟人了,乍一看到安林,记忆纷至沓来。
气急败坏的谩骂、苦口婆心的规劝、直白的嫌弃、没藏住的贪婪……
安景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那座红砖房的。
反应过来时,他人已经在车上了。
通过后视镜,安景看到了几个气势汹汹朝车子跑来的人。
跑在最前面的那个,面容熟悉,张着嘴正喊着什么。
每一个人的脸都很熟悉,熟悉得让安景耳鸣。
他听不到声音,但也能猜到几人在喊什么。
安景,你忘恩负义。
安景,你个白眼狼。
安景,你只顾自己!
安景,安景……
一声声的愤怒控诉,在许多个夜晚的梦中出现。
“开车。”
眼见几人逐渐逼近,安景如梦初醒般一颤,下意识催促前面的司机。
安景死死盯着后视镜,抓着座椅上的软垫,开口时,嗓音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艰涩发颤。
“麻烦……快开车。”
第39章 柿子
寂静的村庄,突然变得喧闹嘈杂起来。
安景的亲戚,气势汹汹在后面追赶,五官面容在后视镜中扭曲。
性能极好的车子启动,瞬间把马上要追上的人,远远甩在身后。
晏启离脸色黑得可怕。
他刚才手都搭上车门,要开门下车,却被安景拉住了。
想到方才安景那近乎哀求的眼神,晏启离沉着脸,心里那股无名火,越蹿越高。
一把火大有烧起来的架势。
安景贴着车窗坐着,低着头也不说话。
***
私人飞机落地南城,晏家派人来接机。
安景远远站着,看着晏启离跟晏家来的人交流。
后天就是晏家祭祖的日子,他们是来接晏启离回去的。
两人从开蓝回南城这一路,因为安林一行人的出现变得格外沉默。
安景以为晏启离会问自己一些什么。
可对方什么都没说。
安景察觉到晏启离是生气了。
但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生气。
是感觉被他那些亲戚冒犯了?
还是因为行程太匆忙,太奔波劳累?
和自己去开蓝,本就不是晏启离本意,是沈阿姨风风火火安排好了一切,没有给晏启离拒绝的机会。
这一路安景都在纠结,要不要主动开口,问问晏启离为什么不高兴。
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晏启离如果说了,自己又能怎么办?
哄一哄吗?
怎么哄?
嘴笨的安景看着地面的砖缝,叹了好长一口气。
好愁。
人群之中的晏启离抬眼,就见安景一个人缩在角落阴影处,低头数蚂蚁。
此刻比起自己,安景更像融入不进这个世界的局外人。
怎么看怎么可怜。
要不自己先打车走吧?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升起,安景脑门就是一痛。
安景‘哎’了一声,捂着脑门抬头,晏启离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晏启离道:“走了。”
看了眼站在原地没动的晏家人,安景跟上晏启离:“你不回去?”
晏启离:“回哪儿?”
安景:“晏家。”
晏启离:“再说。”
安景:“……行叭。”
安景到家第一件事,就是不管不顾往沙发上一躺。
出门两天,精神和肉|体都很疲惫。
晏启离看着在沙发上躺得溜扁的人,在旁边坐下。
“聊聊。”
闭目养神的安景睁眼:“聊什么?”
晏启离望进他眼底:“安林。”
安景:“……”
安景张张嘴,他本以为晏启离不会提这事了,没想到是在这里等着。
不情不愿从沙发上坐起身,安景把抱枕压在怀里。
安景声音有些闷:“你想知道什么?”
晏启离:“你想说的一切。”
他不是被动的人。
他总要知道下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应对。
我想说的……
安景在心里过了一遍,斟酌着开口:
“安林……是我堂弟,我小叔的儿子,在我爸妈去世后,我在他们家里住了几年。”
晏启离不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听到这里忍不住皱眉:
“他们对你不好?”
“没有。”安景却是摇头:“他们对我其实挺好的。”
只是这个好,有先决条件。
他爸妈车祸去世后,保险公司、车行及肇事者,赔了一大笔钱。
两条人命换来的钱,分给安景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后,剩下的全给了安景这个独子。
那个时候,不仅安景的大伯小叔对他好,舅舅舅妈也是嘘寒问暖。
几家甚至为了他的监护权,争得面红耳赤——
大家都想让安景跟着自己。
安景陷入回忆,烟茶色的眼眸有些放空:“他们关心我,从生活到学习。”
又明里暗里说家里什么坏了,哪样缺了。
渐渐地,连小叔家里买肥料,舅舅想添个沙发,都理所当然地让他付钱。
亲戚们问他要钱的名头全是‘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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