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找了不找了,”大哥说,“大城市就不适合咱们。你跟你小叔子,你们都小心着点,累了就回来,村里啥都好。”
陈子轻“嗯”了一声:“我们会的。”
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意外的见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锦州的人。
蒋桥。
陈子轻把车停下来,他没下车,就坐在车里,眼神询问。
蒋桥并没有让蒋家成为国内商圈里面的龙头老大,他也没规划出来什么事业上的蓝图,也不搞别的投资,就买房,只买房。
这几年这个房价飙升了,他赚的几辈子都花不完了。
可能他上一次过的不好,不太了解整个经济局势,也有可能他活这么久,来不及看到国家的繁荣昌盛。
以上都是陈子轻的个人猜测。
车窗被敲,他降下来一截,问道:“好久不见。”
蒋桥一身光鲜,他不紧不慢地走到车边,一双眼藏在墨镜后面,看不清是个什么情绪。
当年梁津川一脚跨进上流社会,那是他意想不到的事,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蒋桥在家把自己灌醉,两只眼睛瞪着电视上的采访,他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他以为的风水轮流转,梁津川会和他一样凄惨。
反正那段时间梁津川出尽风头。蒋桥他爹都在他耳边提梁津川,说人如何如何出色,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后来,将津川就出事了。
他想的是,车里的这个人一定会为了疼到心坎里的小叔子来找自己。毕竟他怎么也算是有权有势。
然而他的算盘落空了。
蒋桥长时间的站在车边,不说话,也不走。
陈子轻不耐烦了:“你别跟我说,你在这儿是因为你也住这个小区。”
蒋桥东张西望,像是怕被人看见自己来这里,跟个见不得人的情夫一样:“梁津川现在很拼,他的应酬非常多吧。”
陈子轻很淡定:“你想说什么?”
蒋桥把抄在口袋里的一只手拿出来,推了推高挺鼻梁上的大墨镜:“酒桌上会塞人,合作商甚至会开个房间在床上备好人,要是他哪天在外面洗了个澡回去,那就说明有人了。”
陈子轻看他的眼神像看傻子:“你从首城跑到锦州来,就是为了特地提醒我?”
蒋桥隔着镜片凝视车里人的眉眼,久违的不听使唤的感觉不受控制地窜出来,促使他说:“你们离婚了,你可以来找我。”
陈子轻忍不住吐槽:“神经病。”
蒋桥的脸色变了变,吃了屎一样的难看,随后是从鬼迷心窍状态出来的羞怒。
这个人骂得没错,他的确是神经病。
不见面的时候,他很正常,一见面就容易中邪。
蒋桥后心潮湿,浑浑噩噩地瞥了眼车里人放在方向盘上的手,那戒指怪耀眼,罢了,不再见了,往后余生都不要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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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没把见到蒋桥的事放在心上。
周五傍晚,陈子轻去逛商场,蒋桥再次出现,这回他没戴墨镜,明亮的眼里是疏远,他在旁边看了半天,吐出几个字:“我要出国了。”
陈子轻在给梁津川买领带夹,没搭理。
蒋桥这次十分的心平气和,看破红尘俗世一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是要出国,是要出家。
“李南星,”蒋桥唤他的名字,第二次是一字一顿,“李、南、星。”
接着就俊朗一笑:“以后我们真的就是桥归桥,路归路。”
陈子轻指着一款领带夹:“这个帮我包起来。”
店员道:“好的,稍等。”
陈子轻转头看蒋桥:“什么时候的飞机?”
蒋桥愣了愣,说:“今晚。”
陈子轻点点头:“行,我知道了,一路顺风吧。”
蒋桥面色一僵,神经兮兮道:“我坐飞机,你让我一路顺风,别人不知道这是不吉利的话,你也不知道?”
陈子轻斜眼:“那我收回,平安顺遂。”
蒋桥抬着下巴,倨傲万分:“我不是来找你要祝福的,我这辈子过得特别好。”
后三个字特意加重字音。
陈子轻敷衍地说:“看出来了,看出来了。”
这把蒋桥气得想吐血,自己非要上赶着来遭罪,明明都忍了几年了,出国之前却又犯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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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桥当晚没走,他出现在一场酒局上面。
蒋少爷来了,奉承话用箩筐装,重样了都是不用心,自罚一杯。
梁津川去洗手间,蒋桥跟在他后面进去,找着机会展现自己前来这里的目的。
他们并肩站在小便池前撒尿。
蒋桥在男人的劣根下扫了眼,他面部漆黑,操,比不上,横着差了一圈,竖着差了一截。
输了的蒋少爷很没品地讽刺:“梁总,你是驴吧?”
梁津川礼尚往来地瞥他,并送上评价:“我算不上是驴,是蒋少爷半残。”
蒋桥:“……”
梁津川整理好衣物去水池那边,他站在一尘不染的台子前面洗手,背后响起蒋桥的声音:“知道人不是李南星了吧。”
这句话非常突兀。
却让梁津川洗手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
蒋桥很敏锐地捕捉到了,看来他猜得没有错,这也正常,梁津川跟那个人朝夕相处了很多年,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又不是个傻逼。
梁津川要是个傻逼就好了,他就有机会了。
妈的,他怎么还犯病,明儿他就出国,再也不回来了。
“我前两天去你们那小区找他,和他聊了一会,我们像老朋友,完全没了从前的恩恩怨怨。”蒋桥故弄玄虚,“你不知道的恩恩怨怨。”
梁津川冷笑:“不就是李南星被剥皮吊在树下,你抱着他血肉模糊的尸体哭。”那跟他的老婆有什么关系。
蒋桥吸口气:“你也……不对,我想过,你不可能是那样,你怎么知道?是……周斌告诉你的?”
梁津川没否认。
“靠,周斌那家伙真够多管闲事的。”蒋桥能想象得出来,周边说这件事的时候是个什么口气什么姿态,看笑话,分享瓜。
“不说前世了,现在的李南星不是你嫂子,只是用了他的皮而已。”蒋桥在梁津川旁边打开水龙头,“怎么想都觉得离奇,芯子换了人。”
“借尸还魂吗?”
“我找道士咨询过,说是有这个可能。”
洗手间里有两道水声,以及蒋桥不大不小的声音:“那么,躯壳里的人是谁,是男是女,多大年纪,哪里的人,为什么会住进来,是不小心,还是有意为之,为了完成什么目的,实现什么目标?”
梁津川全程一言不发,他洗了手,抬脚就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蒋桥饱含同情:“梁总,你身边的人不知道会不会突然离开,什么时候走,每天都是最后一天,每天都是世界末日来临前,很痛苦吧。”
他故意的,这趟主要就是甩出这番话,搅乱梁津川的心,在对方的软肋禁区上跺跺脚,啐上一口。
凭什么梁津川能这么幸福。
梁津川把蒋桥的话一字不落的听见了,他脚步不停,痛苦吗?并不会,他习惯了,接受了,适应了。
无论是9几年还是0几年,这个世界也就那样,他的老婆在,他就在,他的老婆不在了,他也就不在了。
很简单,没有必要自寻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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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里,去年辞职来锦州工作的梁云出事了。
梁云加班离开公司的时候,该死的阴魂不散的初恋前任坚持送她,说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走夜路,身边有个男的有安全感。
滑稽的是,他们在路上遇到疯子伤人,前任丢下梁云跑了,她上去救人受伤,遇到路过的学生挺身相助,这才制服了疯子,没让她死在刀下。
这事儿上新闻了。
陈子轻给在邻市出差的梁津川打了个电话,他没等,自己率先动身去医院看望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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