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条要留下来的。
更别提“跟褚妄在一起”这种魔幻选项的。
因此郁澜抱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止住鼻酸。
他觉得褚妄这人哪里冷漠哪里不善交流了,会说话得很,每一个字都直往最软的地方戳。
郁澜原本觉得自己一直找不到同意或者拒绝的出口,对方却能如此精准地点出来,让人根本招架不住。
他一想到那天因为席筠一句话情绪失控,差点又想哭了。
他抓着对方背上的衣服,跨坐在他身上嗡嗡地说:“你……你让我试试。”
褚妄虽然身体还没恢复全,但力气还是有的,一只手稳稳托住他的后脑勺,五指插进柔软的发丝里:“好。”
这种全身重量不用自己支撑的感觉很舒适,明明是自己扑过来的,郁澜却有种自己被褚妄包围了的感觉。
他身上的气味很干净,因为不再卧床,原本有的一点消毒水味也很淡了,郁澜嗅了嗅,闻到他熟悉的,褚妄衣柜的西装上的清香。
郁澜抱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一般地说:“我是不是压你身上太久了,会不会难受啊?”
“没关系。”褚妄的声音听上去的确没有气短或者别的不适,他说,“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他不提还好,一提郁澜就想起来,确实有好几次,那都是在发现接触的面积和时间够久,褚妄就可以出现的时候。
“那时候你又没有醒来,不一样。”郁澜脸红了红说。
虽然他也很难说清,到底是哪里不同。
也许是终于会因自己而变化的吐息和心跳,或者从此以后能有回应的嗓音。
郁澜觉得自己有点没出息,他环着褚妄,下巴枕在他的肩头看窗外的画面。
不明白是不是楼层太高的缘故,郁澜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说:“我怎么现在觉得轻飘飘的。”
他有点懊恼,不知道点头以后的感受居然是这样的。
好像什么悬在心上的东西终于落下来了,也许那石头太重,陡然一轻松,就好像要飘起来似的。
郁澜抱得很舒服,还不太想从褚妄身上下来,又忽然想到什么,问道:“所以,你第一次有意识那天,你看到我哭了?”
他也不知道在褚妄灵魂消失的那几天里到底是怎么过的:“那你前几天呢?是一种什么状况?”
褚妄很有耐心,也很有条理地一点一点回答道:“前几天么……其实基本就是那一次对外界有些模糊印象,后面就基本没有意识了。”
他从拍卖会的那一晚上说起:“那时候你跟我试那枚珠子,但一直不得要领,后面你很困,我就没再说话打扰你,就在我床旁睡着了。”
“我当时记得很清楚,因为你那晚好像做了个什么梦——”褚妄回忆,“一开始皱着眉头,不过听不清你在梦里说了什么。”
“那晚我一直看着你,可大概是后半夜的时候,我应该是被那珠子影响,晕了很久。
“等再一次有意识的时候我想叫你,想跟你说话,却发现好像被千斤重的东西压着,不像之前还能飘在房间里,那时根本不能动弹。后来我听见你一直叫我,但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时眼前一片漆黑,好像什么都动不了,张不开口,也做不了回应。那一刻我其实意识也说不上清醒,但模糊间有种预感,有种回到了身体里的感觉。”
“我知道你在我旁边,也知道你在叫我,所以才拼尽力气想要给哪怕一点回应。”褚妄说这些的时候语气都很轻松,就好像当时挣扎着快要窒息的人不是自己一样,“我也不知道努力了多久,但好像的确是动了一下。”
郁澜听得入神:“对,所以我就去叫了医生。”
“我在碰到你的手指那一刻就知道是你。”褚妄说。
他用朱砂碰过,在教他系领结的时候贪婪抚摸过,即使意识模糊,却也在瞬间认了出来。
“但我什么也做不了,睁不了眼睛也张不开嘴,甚至感觉呼吸都不是自己的。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放开你,迷迷糊糊里全把力气往那上面使,还好最后成功了。”
郁澜当然有印象,那时候自己六神无主,当着医生的面在床旁勾着褚妄的手指直到对方做完检查。
当时不觉得,现在想起来多少还是有点羞耻。
“后面的事你就都知道了。”褚妄说,“我当时重新出现在房间里的时候,大概因为魂魄回到过身体的关系,当时明明只能飘着,但却觉得很虚弱。”
“所以你那个时候就有直觉,才跟我说那些的是么。”郁澜终于把事情都串在了一起,低声问。
“不全是。”褚妄淡声道,“我当时觉得自己不一定能醒,再一想,好像这辈子也没跟谁好好表过白,基本上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果然那天以后我的灵魂好像就回到了身体,但绝大部分时间仍是一点意识也没有的。可能在某些时刻勉强感知到你在对我说话,但五感闭塞什么也听不清,也无法给出回应。”
“不过醒来也是一瞬间的事。”今天褚妄的确说了很多话,还好他现在交流已然无碍,“那时候觉得手上很暖,但当我意识到‘暖’这个字的时候,就忽然有了意识。”
然后睁开眼,就看见了一张埋在自己手里的、朝思暮想的脸。
郁澜这才算是知道了全部的过程,他心疼得皱起眉头来:“那时候应该很痛苦吧。”
“还好,”褚妄语调轻松,“很值得。”
“那你刚才说,你第一次清醒是听得到我说话的,”郁澜猛然想到,“怪不得……怪不得你刚才说以后不要哭。”
郁澜好像对自己忽然哭出来的那一场耿耿于怀,说话的时候也就没多思考:“原来是你都看到了。”
褚妄失笑,也感觉到了他很在意这件事:“我那时候眼睛都睁不开,怎么看?”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上去很神奇,但的确是感觉到的。”
郁澜睁大眼睛:“这种事情怎么感觉?”
褚妄凝神回想了一下,可能就是陡然沉默的气氛,和无声的,身旁变得低落的情绪。
“只是那时候说话感觉很吃力,而且你要是知道了,可能好不容易调整好的心情又要被我影响。”褚妄道,“所以那时候才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没跟你说。”
郁澜嘴硬着没话找话:“……那怎么现在想着说了。”
褚妄不假思索:“因为现在也没忍住。”
于是郁澜眨眨眼,罕见地乖了一点,没说话了。
他坐在褚妄的腿上看了好一会儿云,沉默片刻后才问:“那你醒来以后,都想做什么。”
“先复健再说吧。”褚妄诚实道,“原本做过很多计划,但现在觉得顾好眼下也挺好。”
“想慢一点。”他说。
“你不是说,想带我去看之前在福利院找过你的阿姨么,”褚妄想起这个,“等过段时间就去吧。”
郁澜点头,不过见他提到刘阿姨,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说到这个,你消失的那天晚上,我做梦还梦到你了。”
他把那个诡谲的梦简短复述了一遍,然后说:“醒来以后,我就找不到你了,但医生跟我们说,你可以提前醒。”
“包括这一次也是,我因为梦到她,就去墓园看她,结果回来以后你就真的醒了。”
“她对我那么好,而我每次一想到她,也都会有好事发生。”郁澜每次想到这里都会觉得很感激,“我是真的觉得我很幸运。”
褚妄轻轻碰了碰他的头发,低低地应了一声。
一个自小被抛弃的人,在回忆短短不到二十年的人生时,提到的一个词语居然是“幸运”。
他没有说话,但悄悄把他抱紧了一点。
“对了,我一共梦到你两次。”也许是现在的气氛太好,郁澜终于还是没忍住,半真半假地、试探地说,“第一次就是我跟你说的,第二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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