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在这样的情况下,艾萨克的声音依旧是平静的。
“它们是暗夜森林的特产魔兽,名字叫陶克斯,身体的每一寸都暗藏剧毒,在暗夜森林还没有出现黑雾的时候,人类炼金术士会专程来到暗夜森林搜集它们的毒液,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个时候陶克斯毒液的价格是十银币一小瓶。”
看过一段时间炼金书籍的伊莱在心里补充道:而在暗夜森林充满毒雾的现在,陶克斯毒液的价格已经飙升到了五金币一小瓶。
这样一想,他七年前杀死的那些哪里是魔兽,明明是金灿灿的金币才对。
富可敌国的柯蒂斯家族这一代唯一的小少爷此刻竟然觉得有点肉疼。
亏了,该搜集起来给弗朗西斯第一冶炼厂后来用的。
五个金币倒也不是负担不起,主要是那玩意儿它有价无市啊。
艾萨克不知道伊莱已经快要生出二顾暗夜森林的想法来了,他一边铺被子一边陈述道:“与绝大多数魔兽不同,陶克斯的发|情|期是在寒冷的冬季,雄性陶克斯会像闻见了骨头气味的狗一样的前往雌性陶克斯的身边,而雌性陶克斯会在每年春季的时候将卵产在暗夜森林内每一个被它们判定为适合卵生长的地方。”
“而这些卵在生长的过程中会分泌出毒液,这些毒液会摧毁它们周边每一寸土壤,到幼年陶克斯破壳而出,等待它们的就是一片已经被改造成宜居环境的土壤。”
“如果将整片大陆视作暗夜森林,教廷就是陶克斯。”
伊莱怔了怔,到不是因为话语的内容,而是语气一直十分平静的艾萨克在最终一句话里还是泄露了真实的情绪。每一个音节都在颤抖,喉咙里滚出微不可见的喘息,伊莱几乎要以为自己听见了困兽的哀鸣。
艾萨克好像很难有这样外放剧烈的情绪,他大部分时候都没有什么波动,比系统这个人工智能还要像人工智能。
[严正声明:当前人工智能技术已经能够做到与人类的行为习惯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九,请宿主不信谣、不传谣、更不要造谣。]
系统自从滞留以后一天严正声明八百次,伊莱早已掌握在必要的时候当机械音是个BGM的泛用型技能。
在惊讶之后,伊莱开始思索外来者与教廷之间的联系。
如果艾萨克所言非虚,那么弗瑞兹临时监狱中的外来者就大概率是黑色风暴中的幸存者了。他们不来自同一个地方也很好理解,毕竟按照艾萨克的蜘蛛产卵论,产生黑色风暴的不止一个地方。现在这些地方的遭遇被严严实实地捂在了平静表面之下,可能过个十几二十年,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这些地方的转变,他们就会以另一个危险的样貌再次出现在世人面前。
就像暗夜森林,几十年前一百年前它或许生机勃勃、或许危险与回报并行。但现在没有人记得那些了,暗夜森林好像天生就充满黑雾一样,没有人觉得哪里不对,也没有人会去想它一开始是哪幅模样。
不。
伊莱眨眨眼睛,望向铺床工作进行到最后一步的艾萨克。
也不是谁都忘记了。
艾萨克捋平被子的最后一个角,他直起身来,向后退了两步,腰刚好挨到玻璃窗的下沿。
他就像刚刚的情绪根本不存在一样说:“好了。”
一语双关,床也重新铺好了,他拿来换治愈魔法的情报也说完了。
现在他显然没有必要呆在这个地方了,然而就在他要潜入黑暗中的那一刹那,伊莱的声音穿过大半个房间到达他的耳畔。
“你明天要和我一起去外来者中间走走吗?”
艾萨克动作一顿,他偏过头,这个时候月亮再次出来了,他的眉骨与鼻梁嘴唇在月光的照耀下出现了一个非常明显的分界线,伊莱不得不承认,艾萨克长得很好。
和骨相凌厉皮相柔和的伊莱不同,艾萨克的长相表里如一,看一眼就能知道他十分危险,并且是个不怎么好沟通的。
但好在他们之间的谈话还算顺畅。
“你已经知道他们来自哪里了。”
伊莱的唇角勾起一道弧度,然后眼睛才慢慢弯起来,这是他的一个小习惯,在笑容并不是为了代表高兴的情绪的时候,他通常会这样调动自己的面部肌肉。
“情报是即时性的东西,通常情况下,你越早利用它,你收获的回报就会越大。”
“你猜在家园被摧毁之后他们为什么会来到神明抛弃的弗朗西斯,又为什么在看见更多的、来自不同地方的相似遭遇后越来越萎靡吗?”
伊莱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舔自己的虎牙。
“坦诚来说,一开始我只是想雇佣他们的,艾萨克先生。”
“弗朗西斯之外的人类几乎都对教廷抱有狂热的信仰,我必须做好他们随时会在教廷所谓的神谕下刺弗朗西斯一刀的准备。”
“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伊莱伸了个懒腰,纤细的腰被拗出一个非常漂亮的弧度,他目前心情很好,没几分真心的笑容都被硬生生带出了几分真情实感来。
“从外部瓦解他们根深蒂固的信仰太过困难,但是如果到达我手中时,这个坚硬的壳子内部就已经充满裂纹就不一样了。”
“我现在不仅要雇佣他们,还要让他们走进弗朗西斯,成为弗朗西斯。”
“摒弃掉虔诚信徒的身份——”
艾萨克望着伊莱的眼睛,那双剔透的眸子中充满了志在必得的光芒,那光芒太过耀眼,以至于艾萨克从身体最深处生出一点战栗来。
他这个时候想:这位弗朗西斯的小少爷明明现在明面上还缠绵病榻、除了七年前意外往暗夜森林之外从未踏出过弗朗西斯半步,此刻却像整个世界都被他握在手中。
艾萨克清晰地看见了伊莱唇角尖尖的弧度,与此同时,他听见伊莱掷地有声地说:
“然后扼断神明的咽喉。”
第112章
弗瑞兹临时监狱新旧巡逻队伍交接需要进行三个过程,旧巡逻队伍巡逻、新旧交杂巡逻队伍巡逻、新巡逻队伍巡逻,按照这个流程走一遍,在旧巡逻队伍撤离前新来驻守的巡逻队伍就足够独当一面。
这是建立弗瑞兹临时监狱的那位巡逻队长——也就是罗莱——立下的临时管理条例之一,在经过迪伦的批准之后这份虽有不足但十分适用的条例沿用至今。
这一批前来交接的巡逻队伍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才来到弗瑞兹临时监狱,为了给他们留出足够的修整时间,唐领导的旧巡逻队伍贴心地将第一个过程延长了一点。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得到妥善休息的新巡逻队伍与执行完毕夜间巡逻任务的旧队伍在石屋组成的卫兵住所相汇集,木门被拉开的吱呀声和某种鸟类的清脆声响混杂在一起,穿戴整齐的唐从中间穿行而过,不少银甲卫兵在察觉他的到来后都向道路边缘迈了一步,他们眼睛中写满了崇拜或者尊敬,手甲与胸甲相击发出清脆声响。银甲卫兵托着林立的底座,此起彼伏的“队长”追着唐来时走过的每一寸土地延伸成另一条虚无缥缈的道路。
伊莱倚着窗框冷眼旁观,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地笑了一声。
“你说他们说的队长,是巡逻队伍的队长,还是塞肯城护卫军营的队长呢?”
被漆黑盔甲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的修长卫兵倚在窗框另一边,他大概是望着唐来时的方向,却一个字也没有回答。
说到底这都是弗朗西斯的“家事”,而哪里有家庭没有矛盾的呢?只是别的“家庭”的矛盾来源于贵族与平民、富翁与贫困潦倒者,天生拥有的条件不同注定了人类会分成立场对立的不同波次,其它地方的对立大张旗鼓一面潦倒,弗朗西斯的对立微妙之中还能维持平和的表象。
伊莱望着与唐点头致意的几个黑甲卫兵想:如果不搞太极端的个人崇拜,能维持表象应该也还算不错。可是大约有人不太想看见弗朗西斯的军队体系拖着满身bug坚强运行、非要删掉牵连甚广又非常明显的一行关键代码。
“走吧,”伊莱手肘用力把自己撑得站直,他冲着另一边的卫兵扬了扬下巴,“我们人为塑造的护卫军之光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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