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之症(102)

　　“宝宝，对不起。”陈荒年捧着他的脸，满脸歉意，“我一定早早回家。”

　　许弥嘟着嘴，凶巴巴地说：“那你去好了，我自己一个人也能看家。”

　　知道他在说气话，陈荒年摸摸他的脑袋，温声道：“乖一点，在家等我。”

　　送走了陈荒年，许弥没了宣泄对象，一肚子的火都憋在肚子里，干脆去花店里面收拾东西。他心里有气，收拾东西速度暴涨，等他气过了，花店也收拾干净了。

　　许弥看着焕然一新的花店，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就重新进了一些花，把花店开起来了。

　　花店重新开张，就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来买花。许弥跟她说，一个故事抵一束花。

　　女孩说，她要买菊花，因为今天是她妈妈的忌日。她从口袋包里摸出来几张零钱，全身一角钱，根本买不了一束花。

　　她说，妈妈生前没有人送过花，所以她想给妈妈送花。

　　许弥想，这样打个一折不过分吧？

　　于是他精心地包了一束菊花，用两角钱的价格卖给了这个小女孩。

　　隔天又有一个男的来买花，一次性买了三束玫瑰花。许弥问他买这么多干什么，他满不在意地说因为要同时跟三个女生谈恋爱。

　　于是许弥一怒之下，把价格翻了十倍。

　　男生一听价格，就骂骂咧咧地走了。

　　可能是因为许弥收费很混乱，加上他本身长得乖，很快就有人慕名而来买花。许弥的价格根据对方的颜值而波动。长得好看的，就明显便宜很多。

　　他还接了很多帮忙表白的单子，在各种地方徘徊，电影院，学校，奶茶店，咖啡厅，他都去送过娇艳的玫瑰花。

　　每当看见那些十八九岁的孩子热烈地向外爱情时，许弥就忍不住一阵唏嘘，想起自己读书那会儿，也这样疯狂地追求陈荒年。

　　时间慢慢悠悠地晃过去。

　　陈荒年已经离开了两个周了，明天就该回来了。许弥是真的扒着手指算着时间，每时每刻都在期盼陈荒年的到来。

　　今天花店生意额外的好，很多人都点了花表白，还让许弥帮忙写卡片，各种情话张嘴就来。

　　跑完最后一单，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明明已经入秋了，许弥还是热得不行，脱掉外套，转身想去把花店大门关上。

　　“叮！”

　　手机响了一声，又有新订单了！

　　许弥累得想骂人，拿起手机一看，订单位置不算太远，在江岸的一家咖啡厅。他重新包装了九十九朵黑玫瑰，骑着自行车就往江岸赶过去。

　　到了江边，许弥左顾右盼，都没看见下单的人。江边只有零零碎碎的几个游客，成双成对的，只有他独自一人。

　　许弥正想拿出手机打电话过去，刹那间，一朵绚烂夺目的烟花在夜空里绽放！

　　红的，金的，白的，绿的，五颜六色的烟花照亮了一片天。

　　烟花一次比一次璀璨耀眼，许弥眯起眼睛，打量着这来历不明的烟火。

　　又是一次烟花炸开。

　　只不过这次烟花多了一行字。

　　【我爱你】

　　在黑夜里，许弥的脸庞被烟花照亮，他怔怔地看着如梦如幻的烟花，思绪飘到很远的地方去。

　　烟花依然绚丽，许弥回过神，鬼使神差的，他往身后看了一眼——只见一抹高挑清瘦的人影立在树下，穿着棕色风衣，定定地望着他。

　　许弥不可置信地擦擦眼睛，真的是陈荒年！

　　他一下子扑进陈荒年怀里，嗓音里充满了兴奋：“你怎么回来了！不是明天才到吗？”

　　陈荒年说：“改了航班，回来陪你。”

　　“那你怎么不回家？”

　　“你往身后看。”

　　闻言，许弥转过身，又是一发烟花冲上云霄，猛地炸开，五光十色，一朵接连一朵。烟花中央还是有一行字：

　　【阿弥】

　　许弥有点恍惚，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笑。

　　他去车上取下那一大玫瑰花，递给陈荒年，笑问：“收件人陈先生，请注意签收。”

　　陈荒年接过玫瑰花，在忽明忽暗的烟花下，他的脸庞若隐若现，温声道：“已签收。”

　　许弥踮起脚，轻轻地亲吻了他一下，蜻蜓点水般碰一碰，就迅速撤离。

　　外面人多，陈荒年就没有立刻压着他吻过去，而是一手抱花，一手牵他。

　　许弥说：“你不在的时间，我都在卖花。”

　　“卖了多少？”

　　许弥说：“不知道。每天都卖了好多，我懒得算账。”

　　“你想我了吗？”

　　“想。”

　　陈荒年弯起眼睛，微微一笑：“我也特别想你。”

　　后来陈荒年帮忙把花店的账算了一下，许弥辛辛苦苦奋斗半个月，亏了三千多块钱。因为他价格随意，有时候比成本还低不少，钱没赚到，还出了不少力。

　　不过许弥觉得干这行很开心，他喜欢看别人收到花时的喜悦。因为他觉得快乐，陈荒年也就随着他去了。

　　反正他缺的那点钱，陈荒年会给他补上的。

 

第110章 番外三 阿弥陀佛

　　陈荒年第一次见许弥的时候，他十七岁。

　　那是一个阳光温暖的午后。

　　陈荒年一个人坐在香火铺子折纸花。他从出生起就很阴暗冷漠，长大一点了就开始做梦。梦里有个神仙告诉他，他是天煞孤星，谁靠近他谁就会死。

　　所以他克死了自己的亲妈。

　　陈荒年原本是不信的。他试着去接近别人，但不管他接近谁，那个人都会莫名其妙暴毙。

　　时间长了，陈荒年就信了。

　　他学会一个人生活，变得越来越孤僻，拒绝和任何人交流。他没有朋友，习惯性地独处，不去接触光，一直躲在最阴暗的角落里。

　　他的命格让他变成了人人喊打的灾星。他爸总是骂他扫把星，克死全家。同学们也骂他，说他身上一股死人味。

　　陈荒年都一一接受了。

　　他不会去反驳，只是默默地待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去打扰别人。

　　直到那天午后，许弥装模作样地从香火铺前经过，又折了回来，笑眯眯地问他有没有七匹狼。

　　看见许弥微笑的那一瞬间，陈荒年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砰地跳动起来。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没办法分辨自己是怎么回事，所以他选择沉默。

　　许弥毫不掩饰自己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陈荒年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他要把这个像小太阳一样温暖开朗的人拉进地狱里，陪他一起沉沦。

　　他太冷了，太孤独了。

　　他想要一份爱。

　　那天许弥递给了他五块钱，他把那五块钱保存下来，存了好多年。

　　许弥很快就对他展开了攻势。

　　陈荒年冷静自持，表面上拒绝，又不动声色地给许弥希望。他让许弥介入他的生活，一点一滴的，渗透到每一寸细节。

　　有一天晚上，他因为太热了就去停尸房避暑。结果这一幕恰好被许弥看见了。

　　许弥还以为他有什么特殊癖好。

　　其实只是因为停尸房凉快而已。陈荒年见了太多死人，压根儿就不怕鬼。

　　他把许弥带回家里，同床共枕。那天晚上许弥一直故意露腿，他忍得好苦，才把心底里那些不堪的念头全部压下去。

　　他还故意让许弥发现他被校园霸凌，成功地激发了许弥的保护欲。许弥为了他，跟那群男生对骂。

　　他就这样跟许弥不断地拉扯，一个追，一个逃。直到他毕业那年，他觉得时机到了，准备答应许弥的求爱。

　　第一世，他只是问：“你确定要跟我在一起？”

　　许弥说是的。

　　陈荒年说：“我想要一段长久的爱情。”

　　许弥说：“我会给你一段长久的爱。”

　　“有多久？”

　　许弥想了想，说：“永远。”

　　他们都还小，做出一个永远的承诺太容易。

　　可是许弥骗他。给的爱一点也不长久。

　　许弥死了。

　　死在二十九岁。

　　他死后，陈荒年亲自操办了他的葬礼，把他烧成了骨灰，装进一个小盒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