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县一共有七家私塾,排除两家只教蒙童的,剩下了五家私塾,都在这一次的联考范围之内。
或许是想争夺第一,亦或者是想靠着这个新奇的事件揽一番名气,先生们在回到私塾之后,头一件事就是叮嘱自己的得意弟子们好好学习。
“务必要抓住机会。”
虽然联考不算什么,但第一也是一个噱头。
联考的时间定在下个月初,据当下还有将近二十天。
在一段时间,夫子们原本打算自个儿关起门来,充实巩固提高一番,哪想到第二日郑夫子就上了门。
“老郑,你来做什么,不会是舍不得自己的徽墨,想要提前溜走吧?”
虽然郑秀才在县学里吹得厉害,但大家对于他那学子的水平仍然抱有怀疑的态度。
不说别的,单说近两次县试出自郑秀才县学的学子没几个,就足以说明对方的教学水平。
郑秀才自己读书当然是行的,可学生的水平嘛——那可不一定。
“溜什么溜,少胡说。”
到底是有事求人,郑秀才面对同窗的质疑时没有生气,只是在口头上没什么力度地反驳一下,就进入了今日的话题。
“什么?你没说错吧,喊我去给你们的学生讲课?”
听到这个提议,这位姓闵的秀才第一反应是郑秀才在逗他。
“你自己讲不了吗?你不是秀才吗?”
他们这些老秀才,哪怕是给童生讲课,也是绰绰有余。
“你该不会被你学生嫌弃了吧?”闵秀才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就爱时不时撩一句闲。
“乱说什么,少扯开话题。 ”郑秀才将闵秀才扒拉在他身上的手拂开。
“呦,你说真的啊?”几番打量郑秀才的表情,见对方没有瞎说的模样,闵秀才这才当了真。
“你要我去给你学生讲什么课?”
出于好奇,闵秀才第一时间并没有完全拒绝。
“当然是《春秋》。”这是闵秀才的拿手项目。
由于考试要求,考生们在考试时,除了《四书》之外,还要主修一门本经。
这个本经是从五经之中选取的。
既然是自发选取,那么按说选择五经的比例是一样。可现实情况却不是这样,随着科考的发展,对于五经的选取呈现了两极分化。
《诗》、《书》、《易》三者中试者多,《礼》和《春秋》选择的人少。
究其原因,无非是因为后两者内容复杂,考试范围不固定,加上擅长后两者的师父不多,含义也难以读通。
可眼前这位闵秀才,是郑秀才所知道的少有的《春秋》读的透的。
“……讲《春秋》,短短一天怎么讲?”
虽然说碍于《春秋》的特殊性,闵秀才本人不排除日后更换本经的可能,可在这时候,他仍然喜欢着《春秋》。
换言之,他被郑秀才的提议搔到了痒处。
原本想要拒绝的想法,忽然就有了一点点的变化。
郑秀才见状,眼睛一亮,连忙拿出了在临行前商量好的话术:“就讲总纲呗。”
“你梳理一下/体系,花一个时辰的时间,讲一讲你对《春秋》的理解就好了。”
“就像是开了一扇门,给那些对《春秋》有好奇的学子。”
不知道是郑秀才的哪句话打动了闵秀才,对方犹豫片刻之后,最终答应了下来。
“那我试试?”
“当然要试试!”郑秀才一把抓住了闵秀才的手。
“老弟,说好了,就后天。到时候我亲自来接你!”
话已至此,哪怕说闵秀才想要后悔,此时也晚了——狡猾的郑秀才将一切都定了下来。
包括给闵秀才的讲座费用。
五百文。
后一日,郑秀才果然依自己所言,驾车来接闵秀才去西山村。
虽然心中越发觉得不靠谱,但闵秀才想着要去讲课,仍然头一天写了教案,换了一身新衣服。
“老郑,你可别忽悠我。”坐在车上,闵秀才仍然觉得有几分不确定。
“怎么会呢,你放心吧。”
牛车一路将闵秀才从本村拉到了西山村,到了私塾门口,他没来得及打量这书塾的环境,就被门口的大红纸惊呆了。
一大张红字一个字,连在一起,就变成了“欢迎闵夫子莅临讲学”这句话。
在标语下,宁颂与助教带着甲班学生一起站在门口热情洋溢地等着他。
被叫来当气氛组的郑墨手中甚至还捧着一束鲜花。
“欢迎闵夫子。”
闵秀才从牛车上下来,仍然觉得神情恍惚。
“好、好。”头一回受到如此热情对待的他,在接过那一束干花时,精神上仍然没有反应过来。
……他仿佛来到了一个超出自己认知的世界。
在接下来正式的讲座中,他也获得了最高层次的礼遇。
座位上学子们认真听讲、记笔记的模样,让他滔滔不绝,一不小心就讲完了全程。
下午结束,郑夫子做东,请他吃饭。
饭桌上,闵夫子讲课的愉悦感仍然还未消散。他端起一杯酒抿了一口,不自在地说:
“咳,老郑啊,你看还有什么需要讲的,可以再找我。”
由于讲课体验太好,闵夫子愿意来一个再回首。
“那感情好啊!”郑夫子一把抓住了闵夫子的手。
就等你说这话呢。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内,郑夫子用同样的办法薅到了另外三家私塾夫子的讲座。
夫子们讲的内容都不一样,可讲课之后的反应却是一样的。
“哎呀,要不是我们自家还有学生要教,都恨不得住你这里了。”
在此之前,他们没有见过如此好学的学生。
郑夫子乐呵呵地将人送走。
关了门只有自己一个人时,却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旁人都知道这里学生好,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又不傻,怎么可能把好事让给外人。
几家私塾之间的走动前所未有的紧密,加上讲座这件事原本就是一件新鲜事,不过多久,县学的秀才们都知道了。
连带着教谕也听说了。
在最近一次同陆之舟的汇报中,教谕当做新鲜事一般,讲给了陆大人。
谁知道陆大人眼睛一亮:“这倒是有意思。”
“你详细说说。”
教谕便又更仔细地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说了出来。
“这个秀才叫郑成木是吗?想出来的法子蛮有聪明,挑选的时机也很好。”
平日里请别的私塾的夫子来讲课,听起来其中颇有几分冒昧在。
但在此刻就不一样了,这联考本身就是一种交流。
讲座,也是另外一个形式的交流。
“他们都愿意去吗?”
按照教谕的说法,这郑成木出面去请人,旁的秀才就愿意去,这无疑也是一桩奇怪事。
“听说是给了束脩,还有车马接送。”
陆之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行,我到时候再问问。”
秀才们都不缺这点儿钱,却仍然愿意舟车劳顿去讲这一回课,其中隐含的东西,显然不是表面上这一点。
但教谕不是局中人,没去讲过课,说不清楚。
“好好教,你们县学这几个秀才都不错。”
教谕得了这句话,在离开陆之舟的府上,赶回青川县县城时,脸上是带着笑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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