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霏还亲眼瞧见过。
那具被白矖藏在嘴里的黑蛇蛇身,就是螣蛇的真身。
“世间只能存在一条螣蛇。”梵楼化身为蛇时,说话的语调会不自觉地拖长,低哑的嗓音潺潺流水般涌入耳朵,听得沈玉霏不自觉地抖动身上的鳞片,“若属下成为了螣蛇,那么白矖就算真的复活了那条黑蛇,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蛇妖罢了。”
所以,梵楼自从进入螣蛇的幻境后,就没有想过要出去。
他要变强,他要与宗主并肩而立。
他只能成为螣蛇。
………哪怕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也要试一试。
“世间已无螣蛇,幻境中又怎么会有螣蛇呢?”梵楼在一处水潭前停了下来。
他当沈玉霏不断地抖动鳞片是嫌蛇身上沾染了灰尘,便低头衔住一片干净的树叶,舀水浇在沈玉霏闪着光的黑色鳞片上。
滴答,滴答。
沈玉霏低头看着顺着蛇身而下的水流,好奇心起:“阿楼,你喜欢人身还是妖身?”
梵楼毫不犹豫地答:“妖身。”
“为何?”沈玉霏不自觉地提高了警惕。
他生怕梵楼说出什么妖身有两根的话,蜷缩的蛇尾晃都不晃一下。
沈玉霏却道:“因为宗主喜欢属下的蛇身。”
“本座何时这般说过……”
“属下为妖身时,宗主会让属下盘在手腕上。”梵楼陷入了美好的回忆,叼在嘴里的树叶都差点掉落在地上,“宗主还会允许属下在衣袍下游走。”
而他化为人身以后,连碰宗主一下,都得得到宗主的应允。
这难道还不能说明,宗主喜欢他的蛇身吗?
可这又与宗主对两根避之不及,矛盾了。
梵楼好好一条蛇,拧巴得跟麻花似的,盘踞在沈玉霏的身边,“嘶嘶嘶嘶”叫个没完。
沈玉霏却若有所思起来。
说他卑鄙也好,说他狡诈也罢,梵楼能如此想,日后他情毒爆发时,倒是多了一个避免与梵楼过多亲热的好借口。
洗干净身上的灰尘,沈玉霏与梵楼又向着蛇群涌动的反方向前行了许久。
“地下。”沈玉霏用尾巴拍飞一块碎石,攀上一根树杈,居高临下地望着被黑蛇覆盖的荒原,“阿楼,它们从地下而来,我们若想要寻到和祭台有关的线索,必得去到它们来的地方。”
“属下遵命。”梵楼攀在另一根树杈上,长长的身子,半截搭在沈玉霏的树杈后,闻言,毫不犹豫地游到树下,准备逆着蛇流,寻一条合适的通道,偷偷溜到地下去。
“急什么?”沈玉霏紧随其后,“本座现在也是蛇。”
是蛇,就不会被旁的蛇发现,更不会被旁的蛇排斥。
梵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又忘了沈玉霏在幻境中,与自己一般,都是蛇妖,便停下来,稍稍等了等宗主。
离得近了,密密麻麻的蛇显得愈发可怖。
它们失去了理智,身体重叠在一切,卷着满地碎石,疯狂地爬行,好似卷起烟尘的黑色浪潮,又像是裹挟着泥浆的暗流。
沈玉霏头皮发麻,蛇信吐了又缩回去,一双眼睛紧紧地眯起。
梵楼似有所感,忽而又黏在他的身侧。
“你……”
沈玉霏还没来得及开口呵斥,梵楼就用粗长的蛇身裹着他,冲进了蛇流。
冰凉的触感自鳞片上蔓延开来。
沈玉霏瞬间被成千上万陌生的气息笼罩,但他的不安与烦躁很快就沉寂了下来,因为缠着他的梵楼,身上散发着他熟悉的味道。
“到了!”
不容沈玉霏细想,梵楼已经寻到了合适的甬道。
黑蛇卷着他,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咚!
狭长的甬道,被蛇身蹭得光滑无比。
梵楼裹挟着沈玉霏的力道过大,二人又是蛇身,刚进入甬道,就不受控制地跌落了下去。
慌乱中,梵楼用蛇身死死地卷住了沈玉霏的身体,恨不能将他盘成一小团,藏在柔软的蛇腹下。
“混账……松开……松开本座!”
受身形限制,沈玉霏一时躲不开梵楼的触碰,短暂的挣扎过后,忽地想起自己还能动用灵力,下一瞬,狭窄的甬道就被阴森森的白色光芒照亮。
两条交缠在一起的蛇气喘吁吁地靠在一起。
粗长许多的那条,蛇身垫在纤细的蛇的蛇身之下,随着光芒的亮起,正仰着头,急切地对着身上的蛇吐息。
“宗主?!”
“……闭嘴。”沈玉霏从梵楼的怀抱中挣脱,抖着蛇身,将泥土与小石子一并抖落,气恼地抱怨,“都怪你,本座……本座连灵力都忘了!”
梵楼眨了眨眼,无声地游上来:“宗主……”
“这又是哪里?”沈玉霏却不欲再提自己因为梵楼,连灵力都忘了的事,顶起刚用灵力汇聚而成的光团,四处打量。
由蛇妖统治的地底世界,展露在他们的眼前。
甬道的尽头,是深不见底的深坑。
深坑的边缘,遍布粗细不一的甬道,比地面上还多的黑蛇正如同喷涌的墨汁一般,自黑暗中涌出来。
“阿楼,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坑很像……”沈玉霏扬了扬蛇首,灵力幻化的光团,晃晃悠悠地顺着深坑的边缘跌落。
微弱的冷白色的光芒,亦如扇动着翅膀的白鸽,扑棱棱地向着坑底飞去。
“祭台。”沈玉霏的目光追随着“白鸽”,缓慢而笃定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倒着的祭台……阿楼,这个深坑,就是祭台的形状。”
只不过,地面上的祭台是正着的,而地下的祭台,是倒着的。
“……或者说,螣蛇的历练尚未开始的时候,祭台一直沉寂在地底。”沈玉霏的眼睛随着猜测,愈来愈亮,仿佛黑夜中两点明星,“本座就不信,下面没有什么关于祭台的线索!”
他一边说,一边扭动着身形,向地底爬去。
梵楼自然紧紧地跟随。
两条黑蛇在黑暗中相依相偎,亦步亦趋。
途中,他们还撞上了从地底爬上来的蛇。
起初,沈玉霏还会警惕,后来,他发现这些蛇都像是感受到了召唤,非但不理会他们这些特立独行的“外来者”,甚至连眼神都懒得分给他们,便放下了心。
“就像是人修试图飞升一样。”梵楼的声音幽幽地在沈玉霏的耳畔响起,“若是有一种法子,能让不论修为高低,或是根骨优劣的修士都踏入仙门,怕是大多数修士也如同这些蛇,心无旁骛,一门心思去成仙。”
“哼,还用你说?”沈玉霏自是明白这些道理。
他的身形在一处拐弯处一拧,望着逐渐趋于平缓的地面,绷紧了神经:“要到了。”
在不知道向地心探寻了多久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甬道的尽头。
怦。
怦怦!
“什么声音?!”沈玉霏浑身一紧,满身蛇鳞紧贴在皮肉之上,严丝合缝得,仿佛一件黑色的盔甲。
他竖起耳朵,连呼吸都放缓了。
那若有似无的撞击声,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地底,离他们忽远又忽近。
“属下去看看。”梵楼自然也听见了同样的声响。
黑蛇身形扭动,眼见准备悄无声息地滑入黑暗,不过眨眼的功夫,沈玉霏就跟了上去。
“一起。”沈玉霏顶开梵楼拦在身前的半截蛇身,飞速地向前游动。
梵楼见阻拦不得,只能跟上。
怦——怦怦!
随着他们的靠近,那碰撞声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急促,仿佛是某种生物的心跳声。
一颗炽热而焦躁的心正被锁在胸膛里,剧烈地跳动。
怦!
怦怦怦!
又是几个瞬息,那声音从原来的微不可闻,变成了震耳欲聋。
沈玉霏也没办法再将撞击声当成心脏的搏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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