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明杳始终没有说被偷走的是什么东西,这事也就一直没立案,他们对孟逸兴没有提审权,只能让对方来警局见到喝杯茶,配合一下工作。
再次见到这个人,明杳能够勉强维持表面平静,已经是在多年修养和现场还有其他人的情况下。
他转头对值班警察说:“请问可以给我和他留一个单独说话的空间吗?”
警察看了看从被找到后,无论是被带到警局,还是现在见到明杳后,都十分礼貌配合的孟逸兴,最后点了点头,出去时并且关上了门。
“……你是谁?”
明杳曾以为自己再见到这人后,一定会拿刀抵着他的脖子,威胁他将谢先生还回来。
然而真当见到时,他却比他想象的更加冷静,甚至能坐在对面,平静地询问对方的身份。
“你是谁!”
孟逸兴从怀中摸出一张名片,“一个普普通通的心理医生罢了。”
明杳看都没看那张名片一眼,“我问的不是这种没有意义的信息。”
孟逸兴递名片的手顿了顿,忽而一笑:“也对,以明先生的本事,又怎么可能查不到我是谁。”
“既然如此,那明先生或许会对我的另一个身份感兴趣?”
孟逸兴双眼注视着明杳,二人四目相对。
其实这种咄咄逼人的行为并不舒服,但他们却谁也没退缩,这便导致这场对视持续了很久……很久。
“谢拂的朋友……”
“以及……他的心理医生。”到底还是孟逸兴退了一步。
明杳一直平静的双眼中荡起一丝波澜。
“明先生不是想知道我和谢先生是怎么认识,又怎么成为朋友的吗?”孟逸兴开始讲述他和谢拂的相识经历。
“大约是几年前,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网友,对方对心理学很感兴趣,且天赋极佳,我们经常聊天,慢慢就认识了。”
“不可能。”明杳靠在椅子上,语气笃定,“他不用智脑。”
谢先生没有身体,甚至不能绑定智脑。
“真的吗?”孟逸兴一笑,“那你说,他平时是怎么给你做饭吃饭,偶尔照顾你,跟你一起生活的呢?”
他知道!
他连这些都知道!
明杳心中不由生出一股莫名的怒意,令他想要让眼前人消失。
心中越气,面上便越平静,只是微微蹙了下眉,竟没有任何表现。
孟逸兴观察了他半天,见状一改刚才的挑衅模样,无奈道:“明先生不必对我如此戒备,我如今既然能出现在你面前,自然是有些事需要交代你。”
他又看了明杳一眼,意味深长道:“都是谢先生的意思。”
闻言,明杳抿了抿唇,暂且压下了情绪。
“谢先生最先让我跟你说的……是对不起。”
明杳心头一跳,手不由攥住裤子,似乎这样才能给自己力量。
“他说自己骗了你,他没能做到一直保护你,他食言了。”
明杳双眼泛红,却不想在其他人面前露出脆弱的模样,强忍着泪意倔强道:“我不需要他保护。”很早就不需要了。
“……我只要他在。”只要他在就好。
“他现在在哪里?”
“要怎样才能重新见到他,把他找回来?”
孟逸兴一笑,“我以为明先生最先问我的会是他的身份。”
毕竟他既然都说认识谢拂,自然应该是知道他的身份的。
“我对此不感兴趣。”明杳转开眼眸,表示不屑一顾。
孟逸兴却是不闪不避看着他,“明先生是不感兴趣,还是不敢问?”
明杳指尖微凉,心再次紧了紧。
曾经他在谢先生的指示下看过受伤的心的图片,明显要比正常心脏小。
当一个人难过心痛时,心是真的会痛,也会缩紧,这才是真的伤心。
而这显然对身体健康有很严重的影响。
明杳本不在乎,可现在却不想变成那样,他想好好的,健健康康的,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再次见到谢拂。
他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
“没有,单纯不感兴趣,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他的下落。”
“既然如此,那明先生为什么见到我后问的第一句话却不是谢拂?”孟逸兴反问。
明杳抬头盯着他,眸色渐冷。
孟逸兴见状无奈一笑,“别这样看着我,我这么说,也只是想告诉你,他是谁而已。”
“我不想知道。”
“但我觉得你需要知道。”
沉默片刻,孟逸兴也正了正脸色,“不过我想,即便不告诉你,你也应该有所猜测才对,类似于什么第二人格,人格分裂。”
明杳双眼微眯。
“这么说似乎也不算错,他只是你身体里的另一个存在,一个被你潜意识里一直抛弃的存在。”
“……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因为……你一直清楚自己丢弃的是什么,是吗?”
孟逸兴:“那些被你丢掉的负面情绪,或恨或怨或嫉妒或不甘……就算真的能形成一个人格一个意识集合体,也只会恨你,对吗?”
明杳的心跳超越了一个极限,令他喘不过气来。
“我也很奇怪,可事实如此,他竟然爱你。”
“为了你,甚至一直隐藏自己,从出现到消失,都悄无声息。”
“明先生,你说为什么?”
“一个因为你的厌恶而产生的存在,一个时时刻刻都在被迫接收你的负面情绪,因为你,世界里只有黑暗,没有光明和爱的人……他为什么不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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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21
半夜的警局也不知道是因为灯光带着些许低沉昏暗, 让人的心情也格外压抑。
明杳手中的那块布料已经被抓得皱皱巴巴,还有些濡湿,白炽灯下, 他的脸色和手都格外苍白。
一滴莫名的液体滴落在地面,随后再无痕迹。
“不可能……”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仿佛在谁的耳边低低呢喃,唯有他自己能听清。
似在说与自己听。
仿佛一个走到了绝境,却还要埋头闭眼往满是荆棘的地方冲去,用固执和盲目来支撑自己的倔强和自欺欺人。
“不可能……”
明杳闭上眼睛, 回想从小到大的无数记忆。
人的精神有阈值,不同的人阈值不同,它代表着每个人的精神承受能力。
从有记忆以来,明杳便生活在痛苦和怨恨中, 他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就学会了将那些痛苦都藏起来或者丢掉,只有这样,才能维持他的精神稳定。
当然,当时的他不过是个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只是想让自己开心一点,轻松一点,不要再那么痛苦。
他学会将痛苦转移。
他不记得左臂是怎么失去的,不是因为失忆,也不是不记得, 而是那段记忆于他而言太痛苦,不仅在当时痛苦, 在往后几十年,也是他心中难以忘却的阴影。
所以他将它丢掉了。
生理性的疼痛让他难受哭泣,会迎来更多的打骂,所以他丢掉了。
在那几年的乞讨日子,他无时无刻不想报复回去,无时无刻不想着让人贩子和团伙罪犯得到同样的经历,这样的想法让他想反抗,恨意无法掩藏,所以他也丢掉了。
被救助后,因为自己跟其他人不一样的自卑、因为某些孩子比他幸福的嫉妒,因为院长并非只关爱自己一个人的怨气,都会成为他做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的阻碍,所以他丢掉了。
成长路上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有好的有坏的,有喜欢的有讨厌的,有如意的有不如意的,明杳将那些他不喜欢的,或者对他做个好人有阻碍的情绪,都通通丢去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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