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空山那种蛆虫,怎么配跟在漆黑的魔气中还会发光的小草比呢?
他不配,任析也不会。
谢臻带着任析,向着魔界飞去,脸上带着笑容。那双桃花瓣似的漂亮眼睛里,带着温柔与能将人缠住的情思。
从未如此,像一名普通的青年。
*
任析对自己会被反噬这件事早有预料。
渡劫期的自爆不是闹着玩的,他非要拦,不可能不受伤。
昏迷过去也是意料之中。反正谢臻在,不会不管他。
但是昏过去的任析又陷入了梦境。
那种血红的,大片片的血泊的梦境。
熟悉的青年立在半空,发丝飞舞,双眼腥红,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杀人无数后剩下的麻木。
这副场景他是熟悉的,他几乎以为他看窥生镜中的预知画面。
可这样的鲜红如此真实,以至于任析很快明白,这不是窥生镜中的画面,而是他切身所在的地方,正在发生的事。
这些血泊,都是半空中那个青年造成的。
他最不想看见的事成真了。
第86章
任析在血泊中行走, 脚边全是冰冷的尸体。青年立在半空中,后背是灰白的天空,阴霾密布。他一手握着剑, 剑尖腥红的血滴滴答答落下, 而他没有低头看任析一眼。
那些血失去温度, 变得冰凉, 浸入他的鞋袜,冰冷的温度从脚底爬上心头。
任析张嘴,想喊谢臻, 但喉咙如同被人掐住, 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耳边是系统难过的声音:【宿主,你的任务失败了。】
随之而来的是天道的意念:你输了, 这就是他无法更改的命。
任析仰头望着谢臻, 无论如何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他分明记得谢臻好好的,记得谢臻报了仇,记得谢臻沉冤得雪, 记得他始终守在谢臻身边……
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是……是空山, 是空山死前说的那些话。空山激发了谢臻的心魔,谢臻还是走火入魔,被本源魔气驱使了,成为一个无知无觉, 只想屠戮人间的魔头。
任析有许多话想说, 他觉得十分窒息, 胸口像是喘不上气。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世间变成尸山血海的炼狱, 看着无数人哀嚎, 看着一个陌生的,背负天道气运的少年走到谢臻背后, 斩下了他的头颅。
任析胸口的窒息达到极限,产生撕裂一样的疼痛,让他盯着从空中坠落下的尸首与头颅,发出一声像是惨叫的声音:“谢臻——”
“谢臻!”
“我在。”
任析猛然惊坐起,头顶像是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脑袋闷闷的痛,同时还听见一声闷哼。
任析发愣,没有什么尸山血海,他坐在床榻上,谢臻在他跟前,似乎原本是弯着腰,此刻直起身体,一手捂着自己的下巴,另一只手去摸任析的头顶:“我在,你梦见我了?”
谢臻的语气带着一点高兴。
任析呆了一会儿,往后退了退,看清楚谢臻的脸。
他笑眯眯的,一双桃花眼弯弯,看起来心情很好。
谢臻说:“已经回魔界了。空山那老匹夫自己找死,你被阵法反噬,我便带着你先回魔界。听闻如今修真界已经知晓空山身死一事,说来,空山门下的弟子如今都被驱逐出苍生宗,除了苍生宗弟子名。”
他说这话的时候,温和的揉着任析头顶。
都是修士,撞一下而已,早就不剩下什么痛感。
但任析没有拍开谢臻的手,他还有点呆,什么都没想,脑海中空荡荡一片。
展言进门的时候,瞧见的便是殿内的床榻上,谢臻一脸温柔的摸任析头的画面。
他要说出口的话咽下去,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往里走,还是退出去为好。
展言觉得很奇怪,谢臻跟任析之间那种感觉。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谢臻已经发现他,皱眉说:“你进来怎么不知道先知会一声?”
展言在任析在场的情况下,没有跟谢臻嬉皮笑脸,而是正经道:“属下谨记。魔尊,苍生宗那位付宗主又来了,说是有些事与您商议,想要见您一面。”
展言说完,又道:“不过目前那位付宗主被南方域主拦下,东方域主说想请您先过去,同您说些事。”
任析听见这些人,突然回神一般,对谢臻道:“你快去。”
谢臻颔首,又看了展言一眼。
展言自觉的退出了房间。
谢臻再度摸了摸任析的头,站起身后,立在床前微微弯腰,压低嗓音,笑着说:“任析,多谢你。”
任析莫名其妙,不知道谢臻闹的哪一出,总不能是为了杀空山的事。
谢臻没有解释的意思,他只是看着任析,又问了任析刚醒来时问的那句话:“你刚刚是梦见我了吗?”
任析挪动唇瓣,想要说点什么,最后只说:“嗯。”
谢臻得到这句回答,心满意足一般,轻轻吁出一口气。
任析眼前被遮挡,阴影笼罩着他,蜻蜓点水一般,额心有温热柔软的触感稍纵即逝,带着零星的湿意,轻的像是他的错觉。
阴影直起身,含着笑意的声音道:“稍后,等我回来,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任析捂着额头,空荡荡的脑子更加转不过来,如同生锈了齿轮,卡死在原地。
刚刚……是什么?
谢臻是不是,亲了他?
他被谢臻亲了!?
任析后知后觉,耳尖像是火燎一般的发烫。
他又生出来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但跟梦中那种疼痛的窒息不一样,是另一种的,让人有些欢喜的快乐。
等等,他为什么要亲他?
等会儿又要来告诉他什么?
系统凉凉的声音突兀响起:【能是什么,跟你表白呗。啧啧啧,这恋爱的酸臭味。早就看你们俩不对劲了!】
系统最后一句带着一种愤愤,像是在为什么生气。
任析来不及跟系统打嘴炮,忽地觉得自己被熟悉的神识笼罩。
他脸上的热意消退,卡住的脑子慢慢转动,接通了某一点。
任析起身,走出殿内,顺着神识引导的方向离开域主殿,在主城外看见了熟悉的背影。
任析落地,踩到了一支枯树枝,发出咔哒脆响。男人转过身。
他身上挂着两把剑,原本还挂着的另一把剑被他取下来,握在手中,看见任析的瞬间抛给了他。
任析却没有接,那剑落在了枯叶堆里,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
付苍年鼻腔里溢出冷笑来:“怎么,魔尊大人贵人多忘事,不仅忘了自己的朋友,连自己的佩剑都不认识了?”
任析垂着眼眸,长长的眼睫在他脸上落下一小片淡淡的灰影,让他看起来有些失落,像是付苍年欺负了他一般。
他看着地上的长剑,付苍年却对他这副不言不语的样子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简直是怒火中烧!
又是这副样子!
总是这副样子!
他好像总是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错的都是别人,哪怕被人骂也不反驳,一副其他人都不能明白他理解他的样子!
付苍年这么多年来,真是受够了任温期这种模样!
他忽然怒吼道:“你如此厉害,有本事便一直不来见我!眼下又为何肯了,因为那个谢臻!??”
任析缓缓抬起眸子,用一种安静的眼神看着付苍年:“你找过来,还特意让梁丘先叉开谢臻,不是为了见我吗?”
任析像是很无奈,眉眼微微下弯,露出来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你们想办法用了窥生镜是吗?所以窥生镜裂开了?”
任析有些出乎意料,可又像是意料之中。
他觉得梁丘穆是他养大的孩子,不会背叛他,会帮他守着秘密。
但其实,梁丘穆也好,付苍年也好,他们的确不会背叛任析,不会害他,可他们的本质上是一样的。
不同的是,付苍年选择恼怒的与任析割席,想让任析自作自受。梁丘穆是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劝服任析,所以选择默不作声的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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